第8章过往

屋内刚一清净下来，沈玥便忽然身子一歪，径直倒了下去，顾默及时出手护住了她，在得到了抱山老人的一句“无碍”后，才安心的将自己的娘亲带回了他的寝室暂作休憩。

由于对方的情绪波动过大，以防万一，抱山老人还是开了一副安神的药方，让顾默亲自去煎。一时间，主卧内就只剩下明桦与抱山老人。

明桦的心情一直处于跌宕起伏的状态，他越是表现的极为冷静，心神便越是激荡。

他看着那本应大笑着迎接他的人，此时却静默的躺在那儿无所反应，隐约间，他似乎还能听到耳边传来的熟悉的爽朗笑声。

这一刻，明桦宁愿自己正身处谷禾村的幻象，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无力的闭上了双眼，明桦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双膝一软，就这样跪倒在了床边。

如果说镇国将军明毅珩是他的爹，那么武林盟主顾绝昇就是他的第二个爹。

在他治病的那段时日里，大多数时间都是顾绝昇陪着他，京城百姓只知道将军之子年少时五年未出家门，却不知道他深藏在武林之中，不仅身体有所好转，还被盟主收为了徒弟，并且门下仅有他一人。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是明桦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与抱山老人学医术，与顾绝昇学武功，还与他们二人喝茶下棋，斗技比武，有时还会结伴出游，三人的相处模式不像是前后辈，更像是至交好友。

因为镇国将军的声望之高，其人又受百姓爱戴与敬畏，明桦一出生便是众望所归，却不想落差如此之大。

爹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有心之人的嘴，就不那么好管了，在寻常人家的眼里，身体有疾等同于废人一个。

所以小时候的明桦十分沉默寡言，性子内敛到存在感极其薄弱，总是给人一种很阴森诡异的感觉。

谢辞易的陪伴或许让明桦不再感到孤单，但是真正让明桦敞开心扉并且做出改变的人，却是顾绝昇，甚至连救了他性命的抱山老人都没能做到。

明桦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跟顾绝昇见面时，对方摸着他的头说过的一句话——

“有何可伤心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人在说些尖酸刻薄之话。你真正该在意的，是那些心系于你的人，譬如你的爹娘。你是安于现状让他们失望，还是重拾自我回应他们的期望？若是我，就选第二者。”

那时阳光正好，顾绝昇逆光而立，眸中光彩耀人，脸上的笑容是那般温柔，自信且强大。

明桦被深深的吸引了，从那时起他便想着成为像顾绝昇一样的人，活出跟他一样的人生。

你让他如何接受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人，现下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好似只是一场梦，如同昙花一现般，终于走到了头。

抱山老人自然看出了明桦掩藏在内心深处的难过，对于好友的逝去他也很痛心，但是他更想揪出幕后之人，让其后悔活在这世上。

眸中暗芒一闪，又转瞬消失，抱山老人缓步走到了明桦的身边，伸出手轻抚了一下他的发丝，无声的陪伴着他。

在一片寂静中，唯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时间一点点流逝，明桦的情绪也逐渐平复：“前辈，师父他最后说了什么吗？”

抱山老人从衣袖内拿出了一个小木人，递到了明桦的跟前：“他没说什么。确切来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只能用眼睛跟沈夫人和子默道别，这个木人还是从他的衣袖内滑出来的。”

明桦身形一颤，不禁低头看向手中的木人，入手的触感十分的粗糙，一些边缘处还很扎手，许是眼睛不太好刻，一大一小着实有些怪异，其他地方也多多少少有一些瑕疵，但总体来说还是说得过去的。

由此看出顾绝昇真的不适合做个手艺人，却又很努力的想要做好。

“我也有一个，夫人跟顾默也有，都比你的好看些，想来你这个应当是他的初次完成品。”

抱山老人笑了笑，对自己好友的手艺表示不敢恭维，偏偏他嫌弃着，却还当宝贝一样收着。

明桦将拇指放在木人的脸上来回摩擦着，带着丝丝眷恋。

他忽然间感到有些疲惫了。

明桦当初在嘉安食肆时，与方黎远说的那番话可谓是真假参半，抱山老人确实就是那位神秘老者，药浴一事也确实存在，但他的病早已痊愈，身体已不成大碍。

据抱山老人所说，他先前之所以身体抱恙，是因为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伤了根本，因此难治，或许下毒之人先前并未想到此人怀了孕，伤及胎儿也只是意料之外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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