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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眼泪

陈国铁骑自北境踏天阙起，便一路南下，畅通无阻，几乎势不可挡。为收复民心，陈国太子口谕，严禁残杀普通百姓。

话虽说的好听，可实际行动并非如此。

该抢掠的仍然在抢掠，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那么大胆而已，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照月再度回到燕京的时候，就只剩岁云关外满地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血流成河。她甚至还在其中见到许多分外熟悉的面孔。

但这一刻的他们，竟没有一个是完完整整的。她站在尸体堆中，只觉身体发抖，手脚冰凉。

宜州那个雪夜，自己灭口阿拾后回去，也是见到这样满地尸体鲜血淋漓的画面。

军队深夜偷袭入境，先前分明还担心自己怕冷好心送来被褥的婆婆，下一刻就毫无征兆倒在血泊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死不瞑目。

战乱爆发后始终未停，照月流离多日，才跟随军队身后偷偷赶回燕京。

身份毕竟是世家后人，太过敏感，在加之还有一个诡计多端又生性多疑的陆隽，照月更不敢贸然潜伏进入。于是她只在军队外围查探消息，徘徊多日。

如此碰巧，偏偏她这些日子穿行于城内南街，便在郊外一处偏远破旧的城隍庙中遇见病得几乎只剩一口气的钟柏景。

“……钟，钟大人？”

照月直到走近，完全看清那张脸，确认身份的那一刻，都还迟疑着，克制不住自己语气里的不可置信。

裴绱当初和钟柏景二人私交有多好，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历经这一遭战乱，裴绱算是完完全全露了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些曾经入局而今明白内情的人很快就能清楚裴绱的真实身份。只是，钟柏景现下居然沦落到这番境地，着实让人狠狠吃了一惊。

只待谢长喧一死，燕京彻底沦陷。陆隽为尽快收复人心，稳定政局，也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势必不会对朝臣先做什么。况且京中那么多官员，最严重的，听说也只不过是被踹了几脚关起来而已。哪里有钟柏景这般。露宿街头，性命垂危的惨状。

很难不让人怀疑，陆隽就是故意的。

偏偏就要如此声势浩大的公布裴绱身份，让他接受众多的怒意和审判。偏偏就要让原本亲密无间的二人站在不同立场上，针锋相对。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昔日意气风发，在朝堂中高谈阔论的翩翩青年公子，如今却只能委身卧在一堆枯草中苟活，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连日的高烧导致钟柏景浑身乏力，神志不清。得不到照料，所以愈演愈烈，此刻唇上死皮翻起，颜色苍白，气若游丝。

他眼前有些模糊，蹙眉看了半晌，才虚弱地开口，“……我认得你。你是温家，温家皇后身边那位……照月姑娘。”

她看着钟柏景的面庞，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叫照月。”

顿了顿，她又缓缓蹲下来。叹了口气，却终归不忍再看，抿唇微微扭过头去。继续，一字一句，“我叫允憷，是允家的女儿。”

南平之乱。

又是，南平之乱。

钟柏景也微微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艰难地呼吸着，“……原来你也是。”

“是。”照月坦然承认，低眉，无意中触到钟柏景的手。体温烫得骇人，着实令她惊了一跳，手忙脚乱，转首就要起身，“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大夫。”

“哪还找得到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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