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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之下（一）

（一）

‘醒醒，弗兰特，你以为你的工作就是做美梦吗？’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弗兰特从沙地里转醒。一睁开眼，他就看到了脑袋边上自己的手，漆黑、肮脏、指缝里夹着恶心的黏糊物。

他抬起头，毫无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哥哥。他蹲在弗兰特跟前，和记忆里一样，他穿着一件蠢到家的枣红色长裙，胸口的布料少到可怜，一圈半圆的花边像是高档商店的橱柜，正好展示他才在黑诊所做的一对大胸。

‘快！快起来，你该干活了，我也该干活了！’

他发出娇俏的笑声，那对似呼之欲出的胸正怼着弗兰特的脸。白花花的肉随着笑上下起伏，浮出腻死人的波，看得弗兰特头痛。

弗兰特很清楚地明白，他又做梦了，梦到了十八岁进入军校以前在H星球的生活。

‘你的干活就是这副模样地在死海边到处晃吗？’躺在地上的弗兰特说。

‘要不然呢？’他的哥哥说，荤素不忌地冲他抛了一个媚眼，‘死海可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谁要是看上了我，带我们去头顶上随便哪块陆地，咱们的好日子不就来了？’

他说着，指了指天上。

在H星球，一共有六块陆地，这六块陆地里有五块陆地都悬浮在半空，隐于高空云层之间，有高大的房屋、整洁的道路和生活尊严的人们。只有弗兰特和他的哥哥、以及数以万计的贱民生活的第六块陆地坐落于星球的死海上，终日被肮脏、恶臭、传播疟疾的蚊虫包围。

每天头顶上的五块陆地都会把垃圾倾倒在地下，因而第六块陆地也被称呼为地下城。地下城居民要做的，则是从无数小山似的垃圾堆里翻找出有价值的垃圾，再把他们卖给回收站的老板。

弗兰特曾经站在天上大陆的一座高塔上往下看，那座高塔声称能将H星球尽收眼底，事实也确实如此。隔着玫瑰粉的玻璃，五座半空中的城市错落有致，美不胜收，它们中间唯一一块坐落于死海上的陆地，如同掉入美丽间隙里的一口痰，混沌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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