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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可怜的孙书瑶

赫子丰低着头, 轻轻的点了点，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听到他吸鼻子小声哭泣的声音。

程倾阳推了推松松，松松就跑过去抱住赫子丰的大腿, 从兜里掏出一块糖, 塞进赫子丰的手心里, 说：“哥哥, 你吃糖，吃糖就不难过了。”

赫子丰攥住糖, 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露出花猫般的一张小脸来，对着松松笑了笑：“我不难过。”

这孩子怎么这样让人心疼！

程倾阳走过去, 蹲下身，将赫子丰搂在怀里，拍怕他的后背：“我们是你妈妈很好很好的朋友，你妈妈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们，不要害怕，不要难过！”

赫子丰又趴在程倾阳的怀抱里哭了好一会儿, 眼泪才渐渐止住。他看着程倾阳被哭湿的衣襟，很不好意思，程倾阳就抖着衣襟安慰他：“不要紧, 这样抖搂着, 很快就干了。”

灵素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门锁开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 一个身材矮小,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背着个大大麻袋推门而入，冷不丁看到屋里多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赫子丰忙说：“姥姥，他们是我妈妈的朋友，专门过来看我的。”

姥姥放下背上的大麻袋，笑容满面的说：“欢迎欢迎，没想到媛媛走了半年了，还有朋友过来看她。”说着，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说：“家里头简陋，慢待你们了。”

灵素微笑着站起来。

程倾阳忙说：“哪里，您不用客气老人家，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您这边，孩子这边，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姥姥连连摆手：“我们挺好的，不用帮忙，你们能来看看我们老老小小的，我这老婆子就很感激了。”

看这家徒四壁，满屋废品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生活很艰难，可姥姥依旧彬彬有礼，守着自己的节操，不禁让灵素有了些尊敬之心，她看了眼程倾阳。

程倾阳了然的将姥姥拉到房间里，关上门，单独聊天。家长回来了，有些事情，就没必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了。

松松拽着赫子丰，在废品堆里翻捡着，两人翻得还挺愉快。

剩下灵素坐在客厅里，等待程倾阳和姥姥谈完出来。

过了很久，房门打开，姥姥紧握着程倾阳的手，双眼通红的走出来。

程倾阳冲灵素点点头。灵素站起来，三人告辞出来，赫子丰和姥姥一直送到小区门口，目送他们上了车。

程倾阳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老一小不停挥动的手，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给老太太留下五万块钱，可老太太高低不肯要，最后好说歹说只留下1万块，我跟她要了银行卡号，以后每月转给她2千块钱，作为孩子的教育基金……”

“孩子的父亲在他妻子车祸去世的第二个月就和别人结婚了，还卷走了夫妻俩的所有财产，变卖了家里的家具--你别看现在这家徒四壁的，其实以前都是全新的家具，幸好这房子是老太太名下的，那渣爹变卖不了，要不然两人连个容身之地都落不着。

孩子父亲再没有回来过，也没给过一分钱，老太太和孩子就靠着老太太每个月不到1千块钱的退休金生活，孩子为了给姥姥减轻负担，就想着辍学跟姥姥一起捡垃圾。”

我们今天的到来，算是能给老太太雪中送炭了，只是，一想到渣爹拿着财产在外面逍遥自在，我就义愤难平！这也太不公平了！”

灵素：“晚些时候你找下李茂源，问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律师，可以帮帮忙。”

程倾阳点头称是。

还没等程倾阳联系李茂源，李茂源却敲响了田家大门。

程倾阳开门见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将他让进来。

李茂源头低垂，头发垂落下来盖住脸，身体微弓，肩膀耸耷着，脚步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慢慢的走进来，然后脱力般坐到沙发上，抱住了头，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一句话不说，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传出来。

程倾阳忙示意正在看动画片大笑的松松，将电视关掉。自己去倒了杯温水，轻手轻脚的放在李茂源面前。

一边戴着耳机斗地主的灵素也不自觉的放下手机。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敢出声。

李茂源在沙发上坐了好久之后，才缓慢的抬起头来，露出他涨红的脸。程倾阳忙将水杯推了推，小声的说：“先喝点水吧。”

李茂源缓缓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去端杯子，第一下竟然没有端动，又试了一下才端了起来，杯子里的水微微颤动着，李茂源把水杯凑到干裂的嘴唇边，牙齿与水杯碰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又有大沽水柱顺着李茂源的嘴角流下来，滴到他的身上。李茂源似无所觉，咕咚咕咚的大口把整杯水喝下，衣襟湿了大片。

“你……这是怎么了？”程倾阳忍不住了，低声的问。

灵素和松松忙凑近了些，竖耳听着。

李茂源深吸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苦笑说：“不好意思，我没打招呼就跑回来了。”

他都这样了，灵素怎么可能还会怪他，就轻轻的摇了摇头。

程倾阳立刻说：“师父她不会怪你的，你到底是咋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说呀，急死人了！”

李茂源又抱了下头，然后猛然把头抬起来，转向松松，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大人说话，你先回房间去玩好吗？”

松松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转身上楼去了。

李茂源见他走远了，才深吸口气说：“还记得上次孙书瑶的父亲孙建明吗？”

程倾阳：“记得的，他不是已经死了，投胎转世了嘛。”

李茂源点头：“他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就在他们住的小区停车场下面，埋了十多年。”说着，他又眼含怜悯，呵呵笑着，竟笑出两滴眼泪来：“她的女儿十几年里，天天从那里经过，在尸骨上面踩来踩去……到处去找她爸爸，都不知道她的爸爸就埋在下面。”

“一个嫌疑人因故意伤害罪被抓了，警察审问出他十多年前曾经帮人埋过尸体。警察按照他的交代，挖出尸体，经过DNA比对后，发现就是失踪了十多年的孙建明……警察顺着这条线找到了杀人主谋还有……帮凶……帮凶……”

李茂源鼻子发酸，酸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深呼吸缓了好久，才说道：“帮凶是孙书瑶的妈妈，孙建明的妻子。”

程倾阳捂住了嘴巴，倒吸一口凉气，灵素也蹙着了眉头。

李茂源有些气不足，快速呼吸几下，才开口说：“她妈妈为什么要做帮凶我不知道，但是她丈夫明明被她杀死埋尸了，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到处去寻找，一次次的被骗，一次次的失落……陷在这里出不来……她的女儿……孙书瑶……书瑶……她……自杀了……都怪我……怪我……”

说到最后，李茂源已经发不出声了，嚎啕哭声伴着他的话语一起发泄而来。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浑身抖动得像个筛糠的机器，声音怪异得不似人能发出来的，像是野兽的悲鸣，也像是失去同伴鸟类的泣血哀嚎。

程倾阳也不禁流下眼泪来，他伸出手臂，轻轻的拍打着李茂源的后背。

这样的哀伤，对身体的伤害是挺大的，灵素叹了口气，起身找出纸笔画了张安神符贴在李茂源后背上。过了一会儿，李茂源的哭声渐渐停止，只是还抽泣着，身体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他的眼皮鼻头和嘴巴都肿了，仿佛被人狠狠被人揍过一般。

程倾阳去帮他热了一杯热牛奶，就着手一口一口的喂给他，他喝完牛奶，后背靠在沙发上，闭目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张开干涩的双眼，又喝了两杯水，才用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

“昨天晚上大概12钟多，我被视频电话的声音吵醒了。一看是孙书瑶我赶紧接通。视频那边的她在一个空旷的地方，能看到周围有点点灯光，她对我笑着，微风吹得她的发丝乱动。她特别平静的跟我讲了发现她父亲尸骨的经过，查出她妈妈竟是凶手的事情。”

“她说，本来她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因为这件事情太丑恶了。可是，她又实在很想倾诉，能懂得她绝望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她就自私了一回，让我原谅她，然后在视频里给我鞠了一躬，说对不起，谢谢，再见，不等我说什么，她就把视频挂断了，我再给她打过去，微信、电话统统都不接。”

我意识到不好，连夜开车往回赶，等开到孙书瑶家小区的时候，正有一圈人把那里团团围住，旁边停着警车，我忐忑着穿过人群走过去，正看见一个被摔的血肉模糊的身体……”

说到这里，李茂源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他擦擦眼泪，又揉了下堵塞的鼻子，继续说：“看到那尸体，我就知道是孙书瑶。她从六层楼的楼顶一跃而下，当场死亡……我和她十多年来，像是伙伴，又像是同行者，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她父亲的下落，可是结果却是这样的不堪和让人绝望……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她的妈妈怎么能这么恶，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李茂源又愤恨又无奈，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还帮着书瑶发传单，呵呵……”

忽地，李茂源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说，愤愤不平：“这世间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为什么这么窝囊！当警察当警察这样，当律师律师这样，孙书瑶妈妈那样的，梁信那样的，坏事做尽，为什么都活得好好的？”

灵素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苍天都是公平的，恶人总会受到惩罚的。”

听到这话，李茂源忽地升起一股火气，吼道：“什么老天是公平的，善恶有报，都是骗人的，你告诉我，他们的恶报在哪里？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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