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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县,麴家大宅正在召开麴氏宗族大会,除位于临羌县的分支家主麴平外,所有分支家主都已悉数在座,与左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已经是七天之内,麴平第二次缺席宗族大会了。
当然, 麴平缺席是有难处的。且经过了族长麴允的特许。
麴允深切地知道,麴平绝对不能离开临羌县,后者目前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麻烦――秃发寿阗所统领的秃发鲜卑部落,正在对麴平那一支族人发难。
这也是麴允此次召开宗族大会的主要原因。
自东汉中平二年(185年)凉州发生边章、韩遂之乱后,凉州百姓或南下投蜀、或东投汉中、或死于战乱,汉人愈少。与之相反, 羌人越来越多,活动范围越来越大。
原本分布在东三郡的麴家,也不得不收缩地盘至西平、金城两地。
建安二十年(215年), 曹操荡平雍凉,横行凉州三十年的羌人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凉州为之一空。
作为凉州为数不多的汉人,麴家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乘机将族人分散出去,收复祖地,开枝散叶。
但这样的美好局面仅仅维持了数年,便因突然出现的塞北来客,而宣告结束。
拓跋匹孤率领一支鲜卑部落,东迁凉州,在东三郡安了家。
拓跋匹孤原本是塞北鲜卑族,拓跋氏部落首领拓跋桔汾的长子。
曹魏黄初元年(220年),拓跋部大人拓跋桔汾逝世,次子拓跋力微因其母为“天女”,相貌神异,故被立为首领,即北魏元皇帝,而拓跋匹孤虽为长子却不得继位。
拓跋匹孤因此愤恨不平, 率领一部族人出走, 由塞北阴山、河套一带,沿黄河、顺贺兰山脉东麓南下,来到河西、陇西以北游牧。
后逐渐定居于凉州西平郡临羌县。
拓跋匹孤的儿子寿阗生于棉被之中,鲜卑语称棉被为“秃发”,拓跋寿阗就被称为秃发寿阗,这支鲜卑部落就此得名,称秃发部。
族人皆为首领拓跋匹孤不能继位而鸣不平,索性由此改姓为秃发氏,摒弃了原拓跋姓。
蜀汉建兴八年(0年),即今年,拓跋匹孤去世,其子秃发寿阗继首领位,秃发鲜卑一改之前十年温和的做派,开始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经过十年和平发育,秃发鲜卑部落日渐壮大起来,游牧范围也逐渐扩大,很快与盘踞在此的麴家接壤, 并时常因抢地盘而发生摩擦。
首当其冲产生矛盾的,便是临羌县麴家,即麴平所统领的麴家分支。
秃发鲜卑部如今人口已有数万,几与麴家人口相当。
在这个时代,遇到这种抢地盘的行为,通常都是凭武力说话。
谁的拳头大,谁下手狠,谁说了算。
秃发寿阗骑着马,对河西临羌县遥遥地画了一个圈,通告位于这里的麴家人,不管以前临羌县属于谁,从现在起,就是鲜卑的地盘。
麴平得知此事后,顿时不乐意了。
麴家世为凉州豪族,在西州屹立百年不倒,何时受过这种鸟气?
圈地?
呵呵!
双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每次见面都分外眼红,一言不发就真刀真枪猛干。
但由于人少兵寡,临羌麴家在与秃发鲜卑对抗中,屡屡吃亏,不得不收缩防线,退回城中,并向麴家总部呼救,摇人。
麴家新任族长麴允为此感到头大无比,不得不召开家族扩大性会议,商议对策。
麴家是凉州豪族,骨子里天生就流淌着野心。
数次反魏失败后,如今麴家的规模已大不如前,族人仅剩五六万,族兵堪堪有五千之数。
老实说,麴允此刻并不想我秃发鲜卑开战。
但讲和又行不通。
秃发寿阗不同意讲和。
在鲜卑人世界里,根本没有讲和一说,他们奉行的是“要么我把你打到臣服,要么你把我打到臣服。”
事态明显超出人力掌控的范围。
所以这一次麴允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回主位,与大家侃侃而谈,而是神态严肃地站直了腰板,环顾众人。
“麴家如今面临危局,诸位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众人安静了片刻,旋即更激烈的讨论起来。
一名留着长须的老族人站起来,清了请嗓子,等众人的目光投放过来,这才捋着胡须提议:
“族长,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我族正值虚弱之时,目前急需休养生息,不宜与秃发鲜卑开战,不如暂且忍让一二?”
忍耐?
麴允平静的望着他,反问道:“族老,我今若退三分,鲜卑明日又进一尺,届时该当如何?”
“这,这,这……”长须族老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面露惭色跪坐了回去。
一個九尺高、九尺宽的年轻壮汉站了起来,神态昂然道:“族长,那就和他们拼了!鲜卑有雄主,我族也有猛士。麴布愿为先锋,与秃发鲜卑一决死战,将他们彻底逐出凉州!”
麴允望着身高九尺的壮汉麴布,沉吟不语。
麴布颇有勇力,兵器是一柄108斤的冷艳锯,常诩自己是项羽再生,霸王转世,天下英雄不过尔尔。
若他早生三十年,哪还有吕布什么事?
似关羽、张飞之流,只配给他牵马;似马超、赵云之辈,只配给他扛刀!
其余如黄忠、孙策、许褚、张辽等人,皆不足道哉!
无人会是他一合之敌!
然而深知麴布底细的麴允,自不会被前者这一番狂悖之言所糊弄,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
“此事,且容我三思。”
退让是不可能退让的,麴家屹立凉州百年,这一退,脊梁骨就断了。
但盲目与鲜卑开战也非上策。
且不说秃发鲜卑人多势众,部众皆英勇善战,不好对付。
一旦打起来,很多后果都是无法预料的。
身为族长,需要考虑全族的安危兴衰。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麴允只要向魏国彻底服个软,将自己的儿子送到洛阳为质,然后收缩防线,装出一副被秃发鲜卑打惨了的姿态,再以扰乱凉州秩序或异族入侵的理由,请魏国出兵镇压秃发鲜卑。
如此操作,便可以保存实力,并让秃发鲜卑尝一尝大魏骑兵的厉害。
可麴允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样的决定。
先不说他只有一个儿子,舍不得送到洛阳当人质。
麴家和魏国是有血海深仇的,之前多任族长的血,岂能白流?
眼下虽不得已暂时屈服于魏国,但麴允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有朝一日,揭竿而起,反魏、拥凉、割据地方。
重现麴家昔日横霸凉州的荣光!
但是,这条路何其多艰啊。
麴允眉头深锁,一时间束手无策。
族人们静静地望着这个年轻的族长,没有人开口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也无计可施。
麴家大堂上陷入了一阵长时间的,犹如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又有一名族人站起来,提议“联蜀、反魏、抗鲜卑”。
麴允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目光睿智的年轻族人,叫麴尚,字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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