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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9月5日,周汝昌在四川大学收到了出版社邮寄来的《〈 红楼梦 〉新证 》样书。周汝昌在川大接到邮局的通知,坐洋车到暑袜街的邮政总局取出一大包书,再由原车拉回学校宿舍。周汝昌感到巨大的快乐和欣慰。数年的心血凝聚终于体现为一本正式出版的厚重著作,放在了自己的书案上。抚摸,翻阅,重读自己写的那些文字,同样的文句,好像一旦变成了铅字,就和自己写在稿纸上感觉有些不同。
周汝昌这一年三十五周岁,虽然已经儿女成群,其实从性情感情上说,还有些“大孩子“的影子。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喜出望外,精神饱满,对前途充满了光明的想象和美好的幻想……连走起路来也有点昂首挺胸,脚步如飞的样子。毛淑仁虽然不像丈夫那样激动,不用说也是兴致勃勃满脸喜色的。孩子们不太懂,但看到父母格外高兴,自然也跟着高兴起来,年岁大一点的孩子似懂非懂地知道父亲出版了书,是一件家庭的大事情。
不久,这本红学著作出版后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各方面的“反馈“也接踵而来。
上海长风书店门前,为了抢购《〈 红楼梦 〉新证 》,读者排起了长队。不久书就脱销了,出版社连忙加印,在三个月内一连出了三版。笔者此刻使用的工作本在版权页上就印着:1953年9月初版,0001—5000;1953年12月三版,17000。来到上海的原华西大学的闻在宥教授给周汝昌去信通报消息说,上海的大牌学者张元济( 1867—1959,即张菊生 )、顾廷龙( 1904 —1998 )等都在阅读《〈 红楼梦 〉新证 》。不久,周汝昌收到张菊生的儿媳代笔来函,向周汝昌询问阅读中的个别问题。周汝昌当然热情而又恭敬地回信答复。顾廷龙本来已经病瘫,写字困难,但为了表示自己的敬重,这一次居然亲笔复信,但手颤笔抖,周汝昌辨认来信上的字迹真费了老劲。
在北京、天津各高校工作的昔日同窗和学友,也纷纷给周汝昌寄来“飞鸿“,报告“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轰动景象,说“文代会“上代表们纷纷传阅《〈 红楼梦 〉新证 》,几乎“人手一册“。并说已经有消息流传,中央的某文化学术机构要调你来京……
当时正召开文代会,即1953年9月23日至10月6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二次“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第一次是1949年7月2日至19日在尚未改名为北京的北平召开的,叫“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文代会号召全国的文艺工作者为实现新的历史任务而奋斗,强调繁荣创作,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创造新的英雄形象。
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创造新的英雄形象,也就是创造新时代新的“典型“,这与《 红楼梦 》这种描写清代贵族的古典小说,与《〈 红楼梦 〉新证 》中所研究的曹宣、李煦,以及贾宝玉、王熙凤、林黛玉等,将会有怎样的“张力“和悖论呢?《 红楼梦 》研究,在“新的历史任务“中将有怎样的位置呢?当文代会的代表们一边开会,一边热读新出版的《〈 红楼梦 〉新证 》时,大概很少有人想到这个似乎有点不着边际的问题。但只要再过几个月,全国的文化界,就都将身不由己地席卷进一场以《 红楼梦 》研究为中心内容的大风暴之中。
眼下在成都,还是一片欢腾雀跃。周汝昌到四川大学图书馆去查书,图书馆的馆长热烈地告诉他说:“你的大著,图书馆一次买了十部!“还怕自己的四川口音“十“、“四“难以分辨,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交叉比划了一个十叉形状。
碰到一个不太熟识的外文系教师,对方忽然对周汝昌说:“老周,你可害苦了我了!“周汝昌听了有点莫名其妙,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对方才说:“我前些天患了重感冒,正难受难挨,谁想你的大著忽然买来了,我这一读不打紧,整整一夜放不下来,第二天病重了一倍还多,这两天刚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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