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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小惊喜
余生平醒酒很早,醒来后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不翻身,只睁眼。文昌听话,给他盖上被子,还帮他垫好枕头。
刘青的家真像个男人的家,庄严的红木家具写着封建,封建。每日觥筹交错的人,还要假模假样的放上案板与茶壶。运动器械分布在房间四角,不管孩子会不会被磕到,只要填上几分阳刚之气。刘青的家是男人的家,兜兜转转,哪里都写着他的名字,看来看去,哪里都有主人的影子。
文昌站在厨房外,沉重的水壶与他格格不入,可余生平不敢再向前去,文昌乐于被刘青称赞,文昌爱做这些富有阳刚之气的事。水壶咕嘟嘟的响起,文昌掏出醒酒汤,不认识名字,只知道红棕色的药剂能收获赞美。
余生平不帮他沏,也不帮他倒出滚烫的热水,余生平只指了指不远处的蜂蜜。又点了点塑料杯子里的凉白开。刘青不差那一杯不温不凉的蜂蜜水,成年人不需要太多正好的人生。
余生平给文昌沏蜂蜜水,凉白开是不用踮脚便能碰到的凉白开,蜂蜜是不用力就能舀出的蜂蜜。蜂蜜水凉,余生平让他只喝半口,也不告诉他,对上热水才是最舒服的。余生平告诉文昌,人做事可以竭尽全力,但也可以量力而行。
文昌点点头,悄悄舔一舔杯子边缘的蜂蜜,露出崇拜的眼神。余生平松了口气,算在这间厨房找回尊严。
残羹剩饭横倒在桌子上,余生平扎了扎头发,起身轻轻的收拾。文昌用细嫩的小手撑着软趴趴的塑料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各色的垃圾撑大它的肚子。余生平不让文昌碰危险的东西,易碎的玻璃瓶子不行,有棱有角的鱼虾碎壳不行,案板上的尖刀锅铲也不行。
余生平兜着一包包的垃圾,先出门,再下楼。嘱托文昌关好门,又蹲下身子和他对暗号,“文昌鱼,文昌鱼,文昌鱼要回家了。”这句话是让孩子开门的钥匙。余生平做起活来可真卖力,浅灰的毛衫袖子被撸起来,皱皱巴巴也不管。零散的头发胡乱扎一扎,管它是窗帘布还是沙发布,反正都来绑一绑头发。着急下楼去,不穿毛裤,任由寒风顺着裤腿无忧无虑的畅游。往返三五次,连门口的保安都眼熟了来回奔跑的漂亮男人。
干净的桌布,让孩子踩着刚刚好能碰到水池的踏板,包裹运动器械边角的橡胶保护套,书籍。大小包的东西把窄小的门口堆砌的下不去脚,数不胜数的物品把矮小的孩子挡住,只剩下一双眼睛。那东西那么多,文昌瞧着,总害怕余生平瘦削的手臂会断掉,可是没有。余生平不像舅舅有一身的腱子肉,却比舅舅的力气生得还要大。余生平不会瘫坐在沙发上,吆五喝六的对小小的文昌说,“文昌,我对你好不好,以后我老了你怎么样?”
其实这话也本来不该由余生平的来说,就算说也不该对着文昌说。可无论是面对吴阳,又或者是晓峰,又或者是任何人,余生平都未曾问过这个问题。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余生平拿着漂亮的便利贴,一张小熊猫,一张小兔子,洒脱豪放的字体埋在上面,四处都是,“文昌还小,不能喝酒哦。”
“文昌不爱吃辣哦。”
“文昌还没到上学的时候,但也不能不读书哦。”
“文昌...。”
余生平最后撕下了所有的便利贴,只留下了一张,“快过年了,我给文昌买了几件衣服,谢谢青哥这几天的照顾。”
刘青愿意把余生平当作孩子,可余生平不把他当作自己的舅舅。余生平有自己的舅舅。
便利贴被扔进垃圾桶里,只几张,新开的垃圾袋不值当因为它们而被丢掉。小户人家是这样,大户人家也一样。余生平带文昌去洗手,站在踏板上,他也能瞧见镜子里自己的脸,他与余生平一样长着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站在那上面,离与余生平平视又近了一步。
余生平给他挤洗手液,洗完还会推出小半指头的面霜。一大半拍给他,一小半抹在自己手上。新开封的面霜上有绿色的青蛙,拽着两个耳朵拆开头顶,能闻见甜甜的味道,文昌不知道那种味道叫芦荟,上下结构的汉字对一个五岁孩子来说还是太难。
余生平不说你洗完手必须擦面霜,这会让孩子失去洗漱的快乐。余生平只是教文昌一遍,文昌那么聪明,只知道洗完手擦一擦面霜是好的就够。
文昌瞧着余生平散下头发,梳子顺着发际线刮到发梢,再伴着手腕一转一扭,不一会便成型了一个丸子头。没有超市里的撒尿牛丸圆,却比化掉的冰淇淋球规整。文昌贴的余生平更近了,模糊的印象里,他见过妈妈这样,妈妈每次做出这样的动作,就是要离开家。
余生平给文昌换衣服,每一件都刚刚好,剪掉吊牌,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三四位数价格的衣服,除了不能改变的尺码,没有别的毛病。余生平摸了摸他的头发,嘱托他要多看书,不给他买看不懂的四大名著,而是让他看童话书。他不用急,什么时候就要做什么样的事。
文昌不会挽留别人,余生平也不会。他们面面相觑,许久过去,余生平才对文昌说,“文昌,新年快乐。”
余生平不给他祝愿,也不给他期许,那对孩子来说,是绑架和压力。余生平只和他说,“文昌,新年快乐。”走在大街上,走在菜场,甚至打开电视,谁都在说的,谁都能说的,新年快乐。
这个道别有些无厘头,余生平走向电梯门口,可他的心不能平静,电梯上的数字化作悬崖的高度,变大一点,余生平便觉得眼前的眩晕多一分。电梯“叮”的一声响起,余生平突然跑回去,他说“文昌鱼,文昌鱼,文昌鱼要回家了。”
文昌打开门来,泪流满面的站在踏板上。余生平给他买的踏板不够高,大人花钱给孩子提供的便利永远不能达到孩子的期许。余生平抱了抱他,颇有些郑重其事的说,“文昌,再见啦。”余生平为他擦眼泪,边擦边道,“文昌,要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不行就多笑一笑。”
余生平还是没办法不对孩子抱有期许,或许人都没办法对心中挂念的一切放弃期许,或许文昌从一开始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依靠着余生平的肩膀,在听见那句话时突然用力的哽咽了起来。
余生平抱着他时,感觉自己太渺小了,他能攀岩走壁,却没办法让一个孩子笑出来。他带文昌逛超市,替他出恶气,却不能带他走。他不能拔掉文昌的根,文昌是一棵树,不肥沃的土地也是土地。再清澈的水也不能让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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