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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金丝雀
余生平醒在医院的VIP病房,VIP,又是VIP,有钱人用也用不完的烂把戏。沾了血的羽绒服扔进垃圾桶,数也数不清的新衣服堆在房间的角落,每一件都宽大又厚实,每一件都比从前那一件昂贵。透明的液体顺着细细的针头钻进身体,每一滴都维系着残破不堪的生命。余生平躺在病床上,不急着告诉别人他醒了。
护士最了解一瓶液几分几秒才能见底,推开门来,洁白的鞋上是洁白的外衣,只有白色才不怕高浓度的消毒液。她不忙着拔去针头,却忙着错愕,睁开眼睛的余生平比闭着眼睛的还要好看。余生平能够醒来是无数人的期待。
门外的佣兵略起骚动,余生平猜至少要有三个。声音升起又落下,余生平抬头,只瞧见浸在阳光里的汤姆。军靴不适合医院,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回响。汤姆站定在病床前,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异国的士兵许久都没能入乡随俗,却在余生平悄然离开的清晨明白了东方人的规矩——依靠在谁的羽翼下便要听谁的话。汤姆用许久才明白,余生平这辈子都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他的花,就算收下也永远都不能爱上他。
余生平想笑却笑不出声,残破的身体,被鲜血浸红的春节,没有什么让他开心的起来。余生平笑不出来,汤姆对他很好,除去陆弘煜,陆家的人对他都很好。余生平不愿笑,可又不能不笑,寂寞的新年,只有汤姆一个人愿意花时间陪伴他。他不愿传播负面情绪。
汤姆走向前来,微微弯膝,为余生平盖好被子,频繁输入的液体把细瘦的手背撑得肿胀,冰凉冰凉,手掌好像快要死去。汤姆不碰余生平的手臂,只用宽大的手掌温热输液软管,好像这样就能捂热两颗孤寂的心脏。药物慢慢的滴坠,汤姆不嫌它慢,汤姆只怕余生平太痛。
余生平不喜欢慢节奏的治疗,可他不能生气,汤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陪他度过新年的人。余生平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药物见到底时,男人站起身来,抿着唇,想要唤护士换下一瓶。汤姆抬起头时,滚动的喉结变得明显,藏在结实的皮肤下,让余生平想起陆弘煜。汤姆不敢直视余生平的眼睛,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又怕余生平看到不该看的。这让余生平有些难过,这是唯一愿意陪伴他的人,可现在却不愿与他说话。
余生平唤他,唤汤姆,唤汤姆先生,无人回应他也不沮丧,英音美音混着喊他Mr.Tom,汤姆停了下来,许久过去才叹了口气,忿忿道:“我不叫汤姆!”
余生平笑了,笑的苍白也笑,像哄孩子一样道:“那你叫什么?”
汤姆依旧不愿瞧他,只闷闷回:“安德烈。”
安德烈,在普溪,除去给汤姆分发美金的老板,只有余生平知道他的名字是安德烈。
安德烈,余生平小声的呢喃,一声不够还有第二声,直到安德烈被唤得如坐针毡才停下。余生平笑得狡黠,望着安德烈的眼睛,只说,“能不能歇一会再输液,我快被瓶瓶罐罐泡肿啦。”余生平那么聪明,不抱着你却说暧昧的撒娇话,耍赖皮还会试探你的底线,而后说,我才不是出尔反尔不好好治病的坏孩子,我只是累啦,现在想要休息一会。安德烈不理睬他,可余生平知道他赢了,药瓶被放在了桌子旁。安德烈那时说,“余,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余生平那时想,嗯,他是彻头彻尾的坏蛋。
除夕前的夜那么漫长,安德烈给余生平买饺子,吃的少也要买,浪费掉也要让他尝一尝新年的味道。余生平没有告诉他,腊月二十八不该吃饺子,腊月二十八该蒸花馍。安德烈给余生平讲故事,讲他在冰天雪地如何抵御钢枪利炮,讲他的爱人如何战死在沙场。
安德烈说人死去时不像电影里那样轰轰烈烈,慢镜头,近距离,让你瞧清楚子弹如何刺透胸膛,让你冲向前去抱着他,听他讲两句遗言。人死时就悄无声息的倒下。弹片横飞,生灵涂炭的战场上,甚至要等最后一口血都凉下来才敢摸一摸爱人的手掌。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如此。
余生平觉得对不起安德烈,因为他在描述这段故事时都不敢提及血腥的场面。或许在安德烈的心里,余生平不该与鲜血,与杀戮,与死亡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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