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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精悍不比从前,发顶日见荒疏。早前听说朝廷要遣人查账,一激灵,本就捉襟见肘的头发越发告急。
“那人,可是与杨大智一同被捕的穷书生,叫什么来着?”
“沧浪,”县衙主簿姓冯,提醒道:“年二十九,籍贯待查。被抓时说是不堪苦役,从主人家偷跑出来,杨大智收留了他。”
每每听到“杨大智”这个名字,谢愔眼前总会浮现那张与他极为相似的面孔。当日万箭齐发,那人身子扭曲地倒地,仍在极力地抬脸试图看清他模样,似要带着对他的仇恨堕入轮回,死生都要纠缠不放。
念及此,谢愔不由地一颤。
“依你看,姓杨的把军粮之事,告诉了他多少?”
冯主簿忖着说:“告御状一事干系重大,杨大智不晓得此人与兖王府的牵连,没理由轻易交底。否则那小子也不会死到临头了,仍旧瞒得滴水不漏。”
谢愔放下心来,“啧”了声又笑:“听码头的官差说,那小子模样生得甚好,王爷今日领人走时还是用抱的。难怪咱们之前送去的那些小娘子都被打发回来了,想不到啊,兖王殿下居然好这口。”
冯主簿对上峰的浮想联翩置之不理,他跟随谢愔多年,没少给对方出谋划策,见人见事,远比主子通透得多。
“虽然咱们赶在王爷之前将杨大智下了狱,但他此番奉旨来查军饷一案,到底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谢愔犹沉浸在自个的重大发现中难以自拔,闻言嗤道:“怕什么,他来闵州三月有余,干过一件正经事没有?还不是斗鸡走狗一膏梁,赶明儿挑几个干净的小倌送过去,把人哄高兴了,咱们万事好商量。”
冯主簿拿他的昏聩无法,俄顷迟疑道:“只不过,属下曾去码头瞧了一眼,只觉得这个沧浪,颇有几分像当年的故人。”
谢愔捏着丫鬟的手口嚼莲豆,哝哝地问:“谁啊?”
待看清了冯主簿无声翕动的口型,谢愔惊得腾身而起,莲豆掀翻一地。
“……你说什么?!”
车轮碾过年久残破的马条石,辘辘转进临街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你要带我去哪?这不是去牢房的路。”
封璘抱臂想心思,见问只道:“醉仙居。”
醉仙居地如其名,神仙来了亦要陶然忘机的销魂去处。传闻有两大好,一是环肥燕瘦美人鸠集,只要肯砸钱,白日夜间都能换得春色常开;二是珍馐美馔应有尽有,后厨聚齐了八府名厨,同样只要肯砸钱,现烫的鹅掌单取的羊唇,一菜可值千金。
沧浪隔着老远,便听到环钗交撞、划拳呼喝声,奢靡阵仗一里地外可以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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