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天意
日子在陆云书的疑虑与担忧中飞逝，春闱到了。
陆云书坐在东篱居的阁楼内，眯眼看着下方街道成群结队赶往礼部贡院参加会试的学子，眉目微沉。
既安感觉到他心绪不宁，难得地没有吵闹，和云熠一起安静的站在一边。
今日没有下雨，阳光顺着窗户照进阁楼，却照不进陆云书的心里。
天色尚早，东篱居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茶客，闲散的坐在圆台附近，台上芷月“铮铮”的琴声扣人心弦，
陆云书神情专注地看着礼部的方向，伸手去拿茶盏，却抓了个空，不由一愣。
既安见他心不在焉，忙不迭拿起茶盏递到他手中，小声道：“少主，您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
陆云书呆滞地看着手中的茶盏，缓缓喝了口茶，却品不出往日的滋味，自打那日得到风影的消息后，他便一直是这副状态。
前世那些熟悉的面庞总在他深夜梦回时出现，搅得他睡不安宁，他夜不能寐，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
祁璟渊眼见他眼底的乌青日益严重，心中焦急不已，可栾萧不在，云熠便是这靖都城内最好的大夫，连他都无能为力，找其余人来更是徒劳。
云熠给陆云书开了安息凝神的药，可一连两日下去，陆云书依旧夜夜从睡梦中惊醒，他睡不好祁璟渊便也睡不好，祁璟渊睡不好府中的人也不敢安心入睡，数日过来，整个御王府的人精神都大不如前。
祁璟渊也没了办法，昨夜强硬着拉着陆云书去了他房中睡，没成想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许是有祁璟渊在身边的缘故，陆云书睡了数日来最踏实的一觉，一夜无梦。
今晨醒来陆云书的脸色看起来稍好了些，众人才松了口气，可今日春闱，祁璟渊也有事要忙，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严厉叮嘱了一番便匆匆走了。
祁璟渊前脚刚走陆云书便带着既安和云熠来了东篱居，眼下见他又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既安和云熠都是一脸担忧。
“怎么会……”陆云书忽然低声呢喃了句，茶盏从手中脱落。
既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抹了把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不由愣了一下，诧异道：“不是说他病得下不来床吗？这怎么……”
赶往会试的人群中，孟晔高挑的身材格外扎眼。
云熠也有些诧异，眯着眼打量了一阵，直到孟晔的身影随着人群越走越远才收回视线，沉声道：“少谷主下的药就连我都解不了，他看起来似是与常人无异，但面色发白，脚步虚浮，想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就像是人死前回光返照一般，这法子固然能让他强撑一时，但对他的身子伤害也是极大的。”
陆云书一双眼睛死盯着孟晔的身影，狠狠攥紧了拳强忍着冲出去将人打晕带走的冲动。
可他自以为傲的耐性似是在得到风影的消息时便散得一干二净，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疾步朝房门的方向走去，急不可耐地推开了房门，大步流星地下了楼。
他动作太快，既安和云熠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们回过神来陆云书已经冲出了东篱居的大门。
“快快快……快追啊！”既安一拍大腿，慌忙追了上去。
陆云书神情有些冷，周身都散发着寒意，周围的百姓都不自觉地避让开来，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朝着礼部贡院的方向而去。
既安和云熠眼见他冲进了人群，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四周人声鼎沸，两人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找陆云书的身影，却始终看不见人，脸上一片慌乱。
贡院外面排起了长队，官兵严厉地把守在院门两侧，一一检查众人递上的牌子。
陆云书远远便看见了孟晔的身影，见他已经递上了牌子，心中骤然一凛，急忙加快了速度，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胳膊。
陆云书心急如焚，偏生还有不长眼来坏他好事，内力汇聚于掌心，眸中杀意尽现，骤然转身袭向他身后的人。
却不料那人就势抓住他的手，随后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陆云书微怔了一瞬，眸子缓缓睁大，不确定道：“璟渊？”
祁璟渊微眯了眼，看着孟晔进入了贡院，这才应道：“我在。”
陆云书周身寒意散了不少，闻着祁璟渊身上的味道，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喃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璟渊没说话，冷眼看像四周好奇打量着他们的人。
他眸中满含煞气，众人心中一惊，忙不迭低下了头，加快速度走了。
祁璟渊这才将陆云书放开，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将他带离了人群。
既安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忽然瞥见祁璟渊带着陆云书穿过人群走来，心里顿时一喜，自打知道两人在一起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因看见两人在一起而感到高兴。
陆云书浑浑噩噩的，任由祁璟渊拉着他的手回了御王府。
祁璟渊拉着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既安和云熠被关在门外，心里着急又不敢破门而入，只能悻悻地守在房门前。
祁璟渊将陆云书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却一言不发，对陆云书出现在贡院前的事儿只字不提。
陆云书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忽觉如梦初醒，心中升起一阵骇然。
他刚刚想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将孟晔打晕带走吗？
他不想承认，可那一瞬间他确实是那么想的。
从何时开始……他竟变得这般冲动，竟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若是祁璟渊没有出现，他现在怕是已经被官兵押入刑部大牢了吧……
陆云书眉目低垂，伸手回抱住祁璟渊，喃喃道：“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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