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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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平秋今早当班,踩点赶到机构时,有个学生背着书包正蹲在门口吃早饭。问她等了多久,说十多分钟。学生上楼自习,过会儿又跑下来说楼上的空调好像坏了,平秋一看,果然没反应。但他没有修理空调的技能,通知修理员帮忙处理也需要时间,好在赶上上午,学生量不多,平秋就拿自己办公室里的小电风扇给学生用,又为她在一楼的冷藏柜里取了一罐冰饮。学生热得满头大汗,向他道谢,然后嚓的一下掰开拉环,抿了口溢在边缘的汽水泡沫。

虽说不是亲自接手的学生,但平秋对她有些印象。问起她的情况,女学生愁眉苦脸,说是考完估分不理想,怎麽算,距离她历次模拟考的总分都要差上四十多分,前天一出分,甚至比估分还低一些,没有办法,只好和家里人商量选择复读。

“可是高三暑假才刚开始,怎麽不趁这个机会和家里人一道出去旅游两天,放松放松心情,回来再学习也不迟啊。”平秋说。

“对啦,我也这麽想,所以我们已经决定后天举家奔国外旅游,我今天来自习就是做做样子,省得我妈看见我就烦,也让她怜爱怜爱我,”女学生咬着笔头,满脸笑眯眯,“其实我坐在考场写试卷的时候,就觉得这次大概是完了,但没有想到会差那麽多——早知道我出门之前就不喝酸奶了!第一场考试,我跑了两回厕所,连着下午都心惊胆战,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

“影响后面考试了吗?”

“影响啊,我坐在考场就有阴影,总觉得肚子疼,腿也抖,回家和我妈说我这回多半是完蛋了,我妈更搞笑,她还以为是我作弊被发现了。”女学生哈哈大笑。

“你很不一样。”平秋也跟着笑。

“啊?哪里不一样?”女学生疑问,紧跟着表情一垮,“不会是说我高考拉肚子很不一样吧!”

“当然不是了。我见过很多高考失利,犹豫了很久,最后选择复读的学生。毕竟又是承受一年的压力,比起高三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们的状态大多数都很疲倦,很紧张。但是像你这样果断的,倒是很少。”

“我知道我知道!有句话是说,你对待失败的态度,会决定你未来能走多远,”女学生很乐观,“老实说,成绩刚出来,我难过和失望是肯定有的,但是没办法嘛,木已成舟,我也只能往前看了。何况以我的成绩,复读一年只会拿更高分——只要高考那天不喝酸奶!”

她雄心壮志,生机勃勃的,看得平秋有些莫名的羡慕。再闲聊两句,他不再打扰学生自习,动作小心地合上玻璃门,下楼去了。

没过一会儿,值班同事刘晨晨火急火燎地进门,一时不察在门口台阶摔了个趔趄,膝盖擦破皮,裤子也擦脏了一块。她一瘸一拐地进门,平秋恰好从杂物房出来,见状忙去搀她。

医药箱里有创可贴,但没有碘伏或酒精。平秋要刘晨晨稍等,他帮忙去附近药店跑一趟。没过半分钟匆匆折回,他从背包里取出现金,解释说:“昨天手机摔坏了,刚送去维修。”

药店离得不很远,过一整条街的门店,再穿过一处红绿灯就到。平秋拎着塑料小袋往回赶,等红灯时随意往侧边望了眼,意外发现稀稀落落的人群里有道身影很像徐修远。他有些许疑惑,但没有多看。绿灯行,他急着回去解决同事的伤腿难题。

过后回想,那人背影和徐修远确实相像。但早上分别前,徐修远说他白天还会待在图书馆。平秋不知道他成天往图书馆跑是做什麽,但看徐修远每天打电脑,隔一两天,手头都有一笔小钱入账,多半是在网上接的活。虽说资金不多,但对他这样的准大学生来说多多少少是比不错的收入。

于是顺理成章的,平秋又想起徐修远先前问他愿不愿意放弃这里的工作,和他结伴北上,重新开始。平秋先是认为他的提议荒谬,像听笑话似的反问一句,徐修远反而指责他的不可置信不过是因为囿于当前,不肯也不敢打破舒适的假象,所以才会一再重复错误,陷在难题里难以自救。徐修远言之凿凿,看似有理有据,平秋辩不过他,以上班迟到的理由和他告别,实际心里还是责怪徐修远太善变。他招架不住他,索性跑为上计。

回到机构,刘晨晨正用矿泉水清理伤处。平秋自然接手,看她疼得皱眉呲牙,动作一轻再轻,反倒让刘晨晨笑他太过小心,好像羽毛搔痒,其实痒上加痒。

平秋低着头,用镊子夹起一块棉球,蓦地问道:“晨晨,我记得你是北方人吧?”

“对啊,怎麽了?”

“也是在北方念的大学吗?”

“嗯。”

“那你为什麽跑那麽远,到南方来工作?”平秋问完才觉得冒犯,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探听你的隐私,对不起,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刘晨晨笑着推他一下:“你着急什麽,我又没怪你。我的事,大家都知道啊,你怎麽不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我眼瞎了,看上一个渣男,来这儿没多久,他劈腿了,然后我痛扁他一顿,让他在他单位彻底待不下去,灰溜溜地跑了。但我喜欢南方啊,所以就留下了。就这麽简单。”

“你是怎麽痛扁他的?”

“哇,那说来就猛了。我先找他那个女朋友啊,不问不知道,他还撒谎呢,骗人家是单身,哄得女孩子对他千依百顺。当时那个女孩子还是大学生,什麽都不懂,以为我找她是来教训她的。我那天请她吃了顿饭,把话说清楚了,然后我们就合伙把他给逮了,扒光衣服,直接丢他单位去——你现在网上找找,估计还有路人拍的视频呢。”

“扒光了?”平秋目瞪口呆,略有些恍惚。

“对啊,”刘晨晨比一个手势,“内裤都没穿。”

“他后来没有找你麻烦吗?”

“找,怎麽不找,但是你忘啦,我学过跆拳道,他连碰都不敢碰我一下,谁知道他怎麽有胆子来绿我,”刘晨晨拍拍平秋肩膀,语重心长道,“听懂了吧,对人渣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好好想想吧。”

“啊?”

“看你表情——瞎子都知道你心里有事了,”刘晨晨看看膝盖,“差不多了,直接盖创可贴吧。你给我,我自己来。”

平秋起身收拾医药箱,先是丢掉用过的两颗棉球,再旋上碘伏的瓶盖,放齐镊子和创可贴盒,然后合上医药箱。砰的一声响,平秋如梦初醒。他可耻地意识到,自己欺骗路洋,就像刘晨晨的前男友欺骗她,又像当年徐瑞阳给他希望却又亲手将希冀戳破那样。原来在无意间,平秋也做了一回“徐瑞阳”。

后来两天,平秋手机修复,但始终没有接过来自路洋的电话。他试图主动联系路洋,但不是来电被按断,就是直接关机。想着路洋这时候大概余怒未消,他们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彼此冷静,平秋渐渐放宽心,也不再去多想这段关系最后究竟会是哪样的结果,他照常上班,照常接待学生家长,也照常和徐修远同进同出,只是不再有任何亲密举动。他幼稚地想着或许能借这场东风把自己和徐修远的关系从歪路掰回正途,到时他会尽量慷慨地弥补徐修远在感情方面的缺陷,但不是再以身体作为实践的载体。

然而,当这天夜里,平秋在关灯后的黑暗中鼓足勇气,质疑徐修远之前的提议是不是太过古怪了,却得到他一个更加奇怪的表情——徐修远坐起身,拉了灯,翻身上床坐在边缘,也不说话,光是看着他。

平秋几乎被他那双怀疑的眼睛看得对穿,勉强道:“我总觉得我们这样不对。经历过路洋的事,我很担心,我无意中会伤害到你,那不是我的本意。但你也不确定,你未来会变成什麽样。也许你会遇到更值得被你喜欢的人,这样,我们这一段关系,就会变得很奇怪。又或者说,我们已经很奇怪了,对不对?”

徐修远一声不吭,仍然坐着望他。

内心在打鼓,平秋两手紧抓着被角:“我没有兄弟姐妹,唯一能当作弟弟的,也只有你了。我愿意照顾你,对你好,但我不想伤害你。我们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对吗?你觉得呢?”

“比如说?”徐修远终于开口。

“比如说,”平秋脑袋飞速转动,“认识一些新朋友?他们有人都会在一些固定的地方活动,我听说有的是酒吧,有的是……”

“很脏。”徐修远冷静地下定论与衍与衍,又问,“你也去过吗?”

“没有。”平秋脸色一白。

“你去过。”

“……”

“你去过。”

“对,我去过,”平秋仿佛自暴自弃,“我不喜欢做特殊,我想普普通通的。特殊有什麽好,给人一个理由来抛弃你吗?所以我去认识很多人,想证明我和他们根本不一样。”

“你和他们做过?”徐修远问得直接。

“没有。”

“撒谎。”

“真的没有,我接受不了,所以跑了。后来认识路洋,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会闹矛盾,其实是我的问题。”

“你认为你们分手是你的问题,却来处罚我?”

“我没有那麽想。”平秋辩白。

“没有那麽想,但你这麽做了,”徐修远冷眼看他,“你还是学不会把你和我的事,和他与你的事割裂来看。你打心底里认为你对他三心二意,有我的原因,因为我,你背叛他,让你做不到对他全心全意,所以你们现在分手了,你开始判我的罪,甚至想把我扔给那群脏东西——认识新朋友?别说得那麽好听。”

“你不要多想,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平秋急得掀开被子,往徐修远的方向靠近,“好吧,你就当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我绝对不是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不管是什麽方面,我都希望你好,你懂吗?”

“为我好,那就别避开我,”徐修远说,“你已经和路洋分手,我也是单身,我们现在就算有任何过线的关系,那也既不违背道德,更不违法,谁能说你害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平秋想说,但被徐修远打断。

“假如你过不去心里那关,那你就当我们在恋爱吧,这样,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说着,徐修远忽然低头在平秋嘴唇吻了吻,然后盯着他的眼睛问,“行吗?”

好奇怪,平秋蓦地心脏乱跳。紧张过度,他甚至点起头来,还是那句:“好吧,好吧。”

第二天下午,平秋下班回家,在进门前听同楼的阿姨说今天中午十一二点的时候,全小区莫名其妙断电,今天又是入夏以来的最高温,外头摸不着一丝风,断电两小时,可不得把人热得给化了。

这时傍晚时分,天色未晚,夕阳还挂在地平线不肯下滑,闲适的居民都摇着蒲扇在楼底下闲聊玩笑。平秋热得鼻息都烫,想一想,又转头上小区外的水果摊芋堰芋堰买些葡萄和荔枝,外加一个足有两只巴掌大的西瓜,他捧在怀里,一路吃力地爬过楼梯,腾不出手拿钥匙,就敲敲门,在门开后,将西瓜丢进徐修远的怀里。

葡萄和西瓜放进冰箱冷冻,荔枝装碗端上桌,徐修远重新坐回茶几边,对面是平秋坐着沙发,弓着腰,好奇地伸长脖子,直往桌子上摆的乐高屋子里头看。

“这是玩具吧,你买的吗?”平秋问。

“去商场看到有小孩子吵着买这个,他爸妈不同意,拖着他走,他就又哭又闹的,还在地上打滚。我看不过去,就把它买了。”徐修远说。

平秋哭笑不得:“你怎麽那麽幼稚。这是小孩玩的玩具吧,你也喜欢吗?这搭的是不是一座房子,木屋?”

“悬空的,下面是棵树。我没做完,你陪我?”徐修远将其中一块递给他。

“可是我不会,做错了怎麽办?”

“做错了,那就拆掉重做,有什麽大不了?”

徐修远一句说得仿佛有口无心,却让平秋不自觉地想起前些天遇见的那位女同学。他心底羡慕他们豁达随意的心境,对事对人只管放心去做、去相处,那是一种对平秋来说太值得警惕的不同。他早早习惯了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行将踏错,难以回头,现在不过搭建一座小木屋都怕失手,从而影响徐修远的心血,拖他后腿。

“做啊,”突然,徐修远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指着一处空当说,“放这。”

平秋将手里绿色的方块插进,轻轻一声响,拼得严丝合缝。木屋屋顶繁茂的绿色植物掩盖着对面徐修远的脸,平秋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不大确定地问道:“我放得对吗?没有放错吧?”

“没有。”徐修远应得很快。

闻言,平秋松一口气:“我没有玩过这个,如果放错了,你不要生气。”

“我也没玩过,今天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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