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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春秋两度,转眼又是一年冬天。
陈小艺捂着飞跳的与衍与衍背包冲进猫哈生活馆的大门,几乎是将自己甩去前台。奈何一路跑来冻得嘴皮子发僵,她咿咿呀呀说着话,许妙灵却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看一眼时间,许妙灵满脸幸灾乐祸:“今天不行哦,没踩点,迟到两分钟。”
嘴一撇,陈小艺一指自己鼻子底下,吸溜两下。许妙灵恍然大悟,倾身唰唰抽两张纸巾,陈小艺连忙接过,堵住鼻子,再夸张地一擤鼻涕,总算是把那股闷气给疏通了。
她说话鼻音很重:“烦死了呀,你也知道我坐的那班公车,总是不准时,运气好了能踩点,运气差点,我回回得八百米全力冲刺跑过来。”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喷嚏。
许妙灵连忙一挡:“你怎麽感冒还没好啊。”
“别提了,我这次感冒都快一个礼拜了,就是不见好。刚才跑过来,风又大,我都觉得我鼻涕不是往嘴巴里流,都直接飞到后面去了。”
“你不好多穿点的?不然就吃药,再去医院挂个水,总是拖着算怎麽回事。”
“药我在吃啊,但就是不见好,我能怎麽办。这几天也没空去医院,就想着我过两天不是休息,到时候再去了,”陈小艺吸吸鼻子,又往里头看,“老板来了吗?”
“早来了。他哪回不是第一个到。”
“那人呢,怎麽不见他?”
“里头面试呢。”
“面试?谁啊?”
“不知道,挺年轻的。”
“男的女的?”
“女的啦。”
“哦,我还以为又是一个来兼职的帅哥呢。”
“你可省省吧,上班天天踩点不说,成天就知道看帅哥,我们店里两个还不够你看的?”许妙灵笑她贪心,“而且女生多好啊,又有耐心,又细心,上回那个姓吴的,你记不记得,下手没个轻重的,猫猫满地乱窜,差点丢了,老板都快气死了。还是女生好。”
“这倒也是。”陈小艺被说服,又擤一下鼻涕。
跟着许妙灵忽然弯腰拎起桌上的帆布袋,一剥,里面装着两只保温桶。陈小艺问这是什麽,许妙灵道:“老板熬的,说是拿来给我们喝。我给你倒杯子里?”
陈小艺伸长脖子看,有点惊讶:“银耳红枣羹啊,美容养颜的。老板真贤惠,他再这麽总给我带东西喝,我都想嫁给他了。”
“那你估计是没戏。”
“怎麽啦,我比他小,长得也不错,人也正直,怎麽就没戏了。”
“……”许妙灵瞟她一眼。
陈小艺佯装恍然大悟:“哦,人家根本就不爱我这性别的是吧。”
“吃你的吧!”许妙灵笑着打她一下。
早晨这段时间,预约的客人大多不会来得这麽早。店里营业前该做的杂事也都已经做完,陈小艺和许妙灵就互相挨着肩膀,坐在前台那张两人宽的休闲椅上慢悠悠地品味一杯银耳红枣羹。
忽然门响,隔间休息室走来一位提着帆布包的年轻女孩,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蓝色毛衣,体型纤瘦的青年。陈小艺立刻脖子一缩,真想把自己藏进柜子底下原地消失。
青年随手将休息室门带上,冲女孩笑笑:“既然没有问题,那你下周一可以过来上班。具体安排我会让妙灵通知你,你有任何问题可以找她,也可以直接找我。走吧,带你认识一下。”
眼见老板正往前台走来,陈小艺自知躲不开,嘴里还嘬着一挂软绵绵的银耳,吸溜两口,连忙擦擦嘴站起身。
“这位是许妙灵,”老板在介绍,“里面这位是陈小艺。你们年纪都差不多,应该很容易相处。妙灵,这位是席幼文,新来的朋友,可能需要你带她一下。”
背后有陈小艺在拉扯,许妙灵脸上保持笑容点头答应。趁老板转头和席幼文说话,她扭脸就对陈小艺呲呲牙,又把自己的围裙角从她手里拽回来。
两人打个嘴架的工夫,老板送走席幼文,正站在前台翻查今天的预约名单,头也不抬地说:“今天是不是又迟到了呀?”
陈小艺脸一垮,赶忙发誓自证决心:“明天我一定早起,一定赶上公交。”
“小艺,这毕竟是工作。如果你晚到一两回,其实没有关系,但是店里人手不够,你总是这样迟到,安排你的工作通常就要妙灵帮你负担,这样总是不太好的,你说对不对?”
“我知道了,”陈小艺可怜巴巴,“对不起老板,下次一定不会了。”
“吸取教训,下不为例。”偏偏老板长的就不是一张适合严肃发怒的脸,强作的不悦只维持两秒,他转脸又是一笑,问他从家带来的银耳羹放凉没有。
“不凉不凉,一点都不凉,”陈小艺见状立刻卖乖,尾巴几乎摇出残影,“特别好喝,好喝死了,都一路甜进我心里去了。老板你人真好!”
老板眉头一皱:“所以你就给喝完了?”
“啊?”
“还有一份是给冬双的,你喝掉了?”
“……”
老板往桶里一看:“都空啦。”
陈小艺苦着脸:“要不我给她吐出来?”
好在邵冬双没有那麽小气,她正搬着今早新到的猫粮摆货架,一边是陈小艺上蹿下跳着给她喂食,还美其名曰是“良心的补偿”。邵冬双向来对她的自来熟非常不感冒,于是又是推拒又是躲避,挥着两根逗猫棒一路退到门口。
一不小心踩到东西,邵冬双赶忙道歉,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陈小艺一下扑上邵冬双的肩膀,对来人笑嘻嘻道:“你来晚了!小心老板骂你。”
来人往里一看:“他来了?”
猫哈生活馆店面不算太大,除了店长,员工就是陈小艺、许妙灵和邵冬双三位,外加一个今早才敲定合同的席幼文,还有一位是只固定周末来兼职的大学生。这麽一算,人手确实不多。
不过生活馆经营两个年头,之所以生意红火,来客有口皆碑,最重要的原因还属店长为人宽宏,温柔有耐心,很招客人信任。其次,实在是那位兼职大学生的功劳。原因无他,无非是相貌惹的祸。加上他貌似还是一位签约演员,虽说公司寂寂无名,但毕竟是支潜力股,有他在场,给生活馆吸引来不少客人。
其实店长的样貌也出色,不过因为脾性太温厚,和他相处更像朋友间的舒适,缺乏想象空间,因此桃花也就比那位兼职的大学生少了许多。
店里没有打卡机器,加上员工人数不多,通常都是在前台的记录名册上签个字,记录时间,就算签到打卡。
许妙灵正给一位新客人处理置办会员卡,见来人在名册画了一串潦草的字符,她乐道:“上回老板就问这串东西写的是什麽,你就不能认真写一个?以后你给粉丝签名也这麽乱签?难看死了。”
“难看吗?”
“当然难看了,你不说,谁认得出这写的是‘程子农’?”
程子农低头审查,自认为写得还算清楚,于是将名册一推,说是下回注意,跟着就绕过前台的客人走进员工更衣间。
客人在一边听得很好奇:“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小明星啊?”
“什麽明星啊,就是随便拍拍戏的。”
“还拍戏呢?那不就是明星吗?”客人往程子农消失的方向张望一眼,“确实帅啊,开始我朋友介绍我来我还不信呢,原来真有。他演过什麽?”
“就是一些小成本的剧吧,我也没看过。”
“你们倒好了,天天能饱眼福。”
“看多了就不帅了,男人嘛,都长一个样。”
换过围裙,程子农洗手消毒。见隔间休息室留着道缝隙,他敲门进入。屋里平秋应声回头,脸上带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冲他笑笑:“你来了?”
他正在核对今早入库的产品名单,尤其猫粮、罐头和冻干,自从上回有过产品过期的意外,虽说不是生活馆的问题,是进货的一箱产品里偶有一包生产日期不符,但平秋再不敢疏忽,之后都会一箱箱亲自核对。只剩最后半箱,核查完后,他用油性笔在箱身上画勾,接着将纸箱靠墙摞齐。
摘掉口罩喝口水,见程子农还靠墙等在一边,平秋眨眨眼问:“有事吗?”
“没事。”程子农摇头。
“那就快去做事了,”平秋笑道,“你今天好像提早到了,之前不是和我说可能要下午三点多吗?”
“拍摄结束早,直接送我过来了。”
“你今天下午没课?”
“周日。”
“哦对,我都忘记了,”平秋将单子钉在一边的软木板,“那待会儿有猫猫过来洗澡,你可能要帮忙一下,今天预约有点多,妙灵她们可能忙不过来。”
“知道了。”程子农替平秋推开门,随意将衣袖往上一挽,露出一截小臂。
平秋多看一眼,心想他说他最近在被公司要求健身果然不假,原来在印象里还是一个瘦弱胆怯的小男孩,却好像在不知不觉间突然长大了。从程子农身前走过,平秋还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矮他半截。程子农身上仿佛有股淡淡的香气,窜进鼻子里,平秋没有忍住,抬起胳膊打了个闷闷的喷嚏。
送走最后一位预约,店里暂时空闲。平秋拍拍围裙沾的毛线,到休息区一看,陈小艺指着满头猫毛的许妙灵笑得前仰后合,身体七扭八歪的,眼见就要从椅子上摔下去。平秋扶她一下,看许妙灵头顶白蒙蒙,也觉得有些好笑,一面取来粘毛器,一面坐到程子农身边的座位。
面前推来一杯热可可,平秋冲程子农道声谢,看他大冬天还喝柠檬水,不觉有些牙酸。程子农说这是他高中留下来的习惯,本来是觉得冰柠檬水爽口提神,后来就有些上瘾,像是戒不掉,还反问平秋怎麽不记得,明明他以前也偶尔会给他带上一杯。
闻言,陈小艺两眼冒光:“所以老板,你们真的是认识很久了?”
“他以前是我老师。”
“哇,师生……”眼见许妙灵两眼怒睁,话到嘴边,陈小艺紧急改口,“变职场,哈,变职场,挺好挺好。”
和陈小艺认识这半年,平秋哪里不知道她背地里那些不好明说的花心思,又看她战战兢兢的表情,再多的恼怒都变成无可奈何:“你就不要多想了,老是想些有的没的。”
“我想什麽啦,我什麽都没想。”陈小艺摇头晃脑的,把平秋逗得直笑。
一边程子农见他们打哑谜,还追问:“说的什麽,我怎麽听不懂?”
“你就不要听懂啦,听懂了也要装没听懂,”陈小艺用左右两根食指在嘴唇前画个叉,对着平秋挤眉弄眼,“是不是啊老板,我说的对吧?”
许妙灵赶忙帮腔:“不过我们是挺好奇的,老板你以前还当过老师呢,你们还是师生?老师多好的工作啊,教育事业,铁饭碗吧,怎麽不做老师,倒来开店?”
“我不算老师,就是在校外的教培机构里做过几年。觉得不太适合,就不做了。”
“那老板你教哪门课啊?”陈小艺表情丰富,“不会是数学吧,我和你说,我念书的时候数学最拿手了,回回都考九十分以上。”
“不是,我不教课的,就是做一些杂事吧。所以时间久了,没什麽意思,就转行了。”平秋笑笑。
“你后来去哪儿了?”忽地,程子农问道。
“啊?”平秋反应迟钝。
“后来我去机构找你,刘老师说你已经辞职,不在那儿做。他们说你去了北京,我以为你会留在那儿,怎麽又回来了?”
“也是不合适吧,”平秋笑意稍敛,双手摸索着那杯热可可,“总归都要尝试一次,确定不合适,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程子农点点头,却也不说他是否同意平秋的说法。陈小艺咬着吸管,边觑着对面两人的脸色,眼珠一转,和许妙灵对个巧,两人脑袋里都在响铃:有问题,有大问题。
恰好这时邵冬双握着手机从后门回来,她低头走过,两手擦着脸。陈小艺察觉不对劲,将她一拽,就见她满脸是泪,下巴骸那儿撞得通红。
具体一问,开始邵冬双还不肯明说,陈小艺急得团团转。到平秋轻声细语地安慰,邵冬双再忍不住,把前情竹筒倒豆子似的宣泄一空。很简单,原来是她和长跑近八年的男友分手,两人闹得很难看,总之就是一堆感情烂摊子。
陈小艺捏紧拳头:“是不是他出轨了,还是做了其他对不起你的事?对你动手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打他。”
“没有,是我提的分手。”
“为什麽?”
“说不上来,”邵冬双抽泣道,“就是觉得太累了。他说本来计划今年年末就结婚,我说我不想结,这辈子都不想结,他开始还同意,觉得这是我的自由,还说已经和他爸妈谈过,也都同意了。结果前几天他突然和我说,如果我还是不打算结婚,他可能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
“他爸妈不是同意了吗?”
“那是他骗我的,”邵冬双哽咽,“他说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结婚,就是对彼此都不负责。他还说这几年都是我在骗他,我如果不想结婚就不要耽误他……我气死了,我想骂他,但是我不会骂,我就只能让他滚,其他我都不会说……气死我了……”
陈小艺嘴唇一咧,被许妙灵狠狠杵了一下才强忍住,没笑成。三个年轻女孩挤成一团,许妙灵和陈小艺哄着给邵冬双擦眼泪,一边许妙灵还要防着没心没肺的陈小艺当着邵冬双的面笑出声来,可以说是又忙前又忙后。
至于程子农和平秋这两个男人,早早退下舞台,赶去店前招待来询问店内服务的客人。
直忙到夜里十点下班,三个女孩同路,互相挽着手臂在路边冲平秋挥手,遥遥走远的背影都蹦蹦跳跳的,看着稚气又可爱。
并肩走过一段路,平秋望了眼不远处的地铁口,问道:“你不回去吗?”
程子农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顺手将平秋掉落的围巾一角重新挂回他的肩膀,还细心地往他脖子里掖了掖。假装没有发现平秋缩脖子抗拒的小动作,他笑道:“天太黑了,送送你吧。”
“很快就末班车了,你不会赶不及吗?”
“再不然就骑车,都一样的。”
“我家很近,拐个弯就到了,你不用送我。”
“送你是个借口,”程子农双眼明亮,“其实是我有话想说。”
不知道怎麽,平秋心口一跳,缩在衣兜里的双手忍不住发紧。他默许程子农的护送,两人踩着昏黄的灯光重新向前走去。
好半晌,仍然没有听程子农提问,平秋率先问道:“你想说什麽?”
“之前在店里,我问你之前辞职去北京的事,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
“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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