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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春节后面几天,平秋和储缇微就像被定身在家,不用做客串门,也不用招待不请自来的客人,用储缇微的话来说,就是忙活一整年,难得有十天时间休息,她恨不能分出两具身体,一具二十四小时躺床休息,另一具则霸着沙发无限制循环电视节目。
说起来,储缇微有些奇怪,她不爱用手机或电脑,也不爱看书写字,唯独喜欢电视,从早看到晚都不腻,就连枯燥无聊的体彩节目也能看得目不转睛。平秋不理解她这种奇怪的癖好,劝也劝不听,索性不管了,储缇微看她的电视,他就悄悄躲在一边和忙里偷闲的徐修远聊天——如果那也能称作闲聊的话。
默认复合后的头两天,平秋总是有些莫名的拘谨,哪怕隔着网络和徐修远说话,也往往要思前想后,再三斟酌。导致他话语磕巴,两人宛如新友初识,努力找话的结果只能是聊无可聊。就算是徐修远高中毕业那年暑假,他们数年没有见面,再想热络都没有经历过这麽尴尬的阶段,平秋有些苦恼,加上徐修远工作忙碌,两人一天到晚却是聊不上两句话。倒是徐修远每晚的视频通话没有断过,即使他忙得晕头转向,还是会在平秋睡前和他面对面道声晚安。
两天前,平秋收到华璋寄来的新年礼物。他今年在爷爷家乡过的新年,带了一些家里人派对上做的小玩意,平秋很喜欢,于是这晚约他在餐厅吃饭,找的由头是想感谢他的新年礼物。恰好华璋有空,一个学生在他家练琴,结束后他直接去餐厅,问起餐厅在哪儿,平秋怎麽去,平秋则说就定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餐厅,并婉拒他来接送。
正在床边翻找收纳箱,平秋隐约听见客厅有声响,像是储缇微在喊他。他含糊应一声,胳膊探进墙和收纳箱间的缝隙,费劲半天,终于捞着那只红色小礼盒。
这时客厅已经没有动静,平秋以为是幻听,拆湿巾擦净手上灰尘,跟着揭开礼盒,里面摆的是条挂着红绳的玉牌,夹层里装着一只小塑料袋,袋子里放的是颗戒指。平秋没有在意那颗戒指,而摸了摸玉上纹理,有些冰冰凉,因此戴上以前,他先用掌心把玉捂热,再解下红绳,把玉佩戴在胸口。
再穿为赴约准备的装扮,一看时间有些紧张,平秋匆匆出门,却见储缇微两手叉腰站在沙发边。
一见他,储缇微指着面前的纸箱说:“有人送的。”
平秋单脚穿袜子,站立不稳,往前跳两步,伸长脖子问:“谁?”
“姓徐。”
“……修远?”
“他哥哥。那个借我钱的。”
“徐瑞阳?”平秋惊讶,“他刚才来的?怎麽不喊我?”
“不是他,一个戴帽子的。”
戴帽子的?平秋疑惑:“走了多久?”
“刚才。”
忙单腿跳去窗边,平秋掀开遮光帘往下看,果然看见徐瑞阳那位戴着帽子的助理下了楼梯,正小跑上车。
这两年,徐瑞阳的事业一路高走,平常都忙得脚不沾地,但只要有空,他都会寻各种借口来找平秋。
自认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平秋现在当他是普通朋友,之所以没有狠心拦他在家门外,是因为还有一件储缇微借钱的前情。明知道这是徐瑞阳打的主意,要平秋承他的情,好让平秋在之后相处里先低他一头。尽管这种做法略显卑鄙,却是绑架平秋最直接的方法。平秋为徐瑞阳的幼稚而无奈,但也确实没了把他扫地出门的底气。
这期间,徐瑞阳还会常送平秋礼物。如果他工作太忙,抽不开身,就会嘱咐助理登门。他送的礼有大有小,一回甚至在礼盒里塞过一枚戒指,问起就装作是不小心。平秋把戒指归还,笑他不是不小心,而是太粗心。其他的礼物,他尚能换成等价的礼品双手归还,一枚钻戒他是还不起的,更没有理由收。他不是待嫁的新娘,不需要一个男人为他递上戒指。假如到时有人需要,平秋说他会真心诚意地祝福徐瑞阳。
至于这回的礼,徐瑞阳直到这天傍晚才有空问一句平秋收到没有。平秋看过一眼,没有急着回复,转而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抬头望向匆匆落座的华璋。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华璋坐下后张望一圈,“点过餐吗?”
“你说先点着,我不知道你爱吃什麽,所以照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点了原样。你不介意吧?”
“无所谓,我不挑食。”
对平秋突然说要一起吃饭的邀请,华璋不可谓不惊讶。毕竟他送的礼物不过是一些手工制作的礼物,实在没有贵重到需要平秋请客回礼,因此猜到是平秋有话要说,华璋等他开口。
可出乎华璋预料,即使一顿饭吃完,他们谈天说地,东南西北地闲聊,平秋却迟迟没有提到正事。
直到饭后结账,侍应生将餐单压在桌面,华璋预备付账,平秋拦下他说:“第一回是你请客,今天这顿就让给我来吧。”
“没关系,”华璋不以为意,“一顿饭而已,下回你请吧。”
“就这一回吧,”平秋却坚持,“应该是我还你的。”
稍一愣神,华璋意识到平秋这时候的固执显得有些没道理。但当目光和他相触,平秋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躲闪,却让华璋心底冒出的少许的怀疑在顷刻间被证实。
他眨一下眼,意会了平秋话里深意,忍不住摇头笑笑,示意侍应生转向平秋,默许了平秋的意见——这顿饭,算是为他们这段关系结了一张公平而完美的账单。
饭后离座,华璋率先出门,走过一段再停下,平秋随之停步,两人面对面。
“既然关系已经退回安全线,”华璋说,“你想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有喜欢的人。”平秋坦白道。
“哦,猜到了。在我之前还是之后?我比较在意这点。”
“……是我一直喜欢的人,”平秋有些抱歉,“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是前段时间连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所以没有对你坦诚,希望你不要生气。”
“你们确定关系了?”
“嗯。”
“那还不错,恭喜你,”华璋又说,“但是你也太认真了,第一次见面是我请你吃饭,这次拒绝我,还要挑一样的餐厅,点一样的菜,原模原样一分不少地还给我,这麽做是不是太小心了?”
“这样不好吗?有了公平的前提,以后相处也会舒服很多吧。”
“有我这样的朋友,你的现任不会介意?”
“不会,他现在很乖的。”
好似被平秋脸上显而易见的雀跃所击倒,华璋稀奇地盯着他看,笑里带些打趣。平秋被他盯得难为情,低头避开视线,两人同走一段,在路口分别。
“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把你男朋友带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华璋建议道,“可以放心,我朋友都是正经人,不会带坏谁,玩的也很正常。但前提是你应该向他坦白我和你之前的关系,虽然没有什麽桃色氛围,但对待感情还是诚实一点比较好。”
“好啊,我记住了。”
“那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再会。”
平秋挥挥手,望着华璋小跑去人行道,恰好是绿灯,他走得很快,没有回过头。
和华璋开诚布公地斩断未来的任何可能性,平秋的心情说不上可惜或愧疚,只是想起刘晨晨,他会有些苦恼,还没想好该怎麽和她解释。
却没想到刘晨晨的消息居然那麽灵通,这晚平秋和华璋吃过饭,隔天傍晚她就杀上门来,问平秋最近是不是又被人纠缠。而平秋的否认在她眼里则成了他被前任强迫而不自知,她恨不得握着平秋的肩膀摇醒他,宛如在拯救失足少女。
平秋猜想,在刘晨晨的印象里,徐修远的形象大概和某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挂钩,不禁佩服她想象力丰富,为他而义愤填膺也是有够仗义,但更多还是无奈,于是极力想把徐修远从她的“恶人”名单里去除。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麽坏,我们当时会分手,我和他都有问题。”平秋说。
“就算有原因,那问题肯定是出在他身上,”刘晨晨收敛怒意,架着腿,两手抱胸,“我和你认识至少也有五六年吧,中间做同事两三年,你什麽脾气我知道,就是逆来顺受,滥好人一个,别人招呼你往东,你能往西?你要是有那麽厉害,当年都能在我们单位升职做副校长了。”
“哪有那麽夸张,”平秋笑道,“我也不是烂好人啊,只是有时候别人的建议确实会比较正确,而且如果有人需要帮忙,顺手帮一下,也没什麽大不了。”
“我是怕你被骗啊,你那个弟弟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们能分手一次,就可能分手第二次,如果你们的问题都到了导致分手的地步,说明这个问题就没有那麽容易解决。是吧?”
“……我不知道应该怎麽说。”
“有那麽羞耻吗?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我不是要瞒着你。”
“我知道,”刘晨晨把住平秋的肩膀,认真说,“我只劝你这一次,在这种事情上本来我不应该掺和的,但是我不放心你,我怕你太容易相信人,万一这次又被骗了怎麽办?哲学家都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吧,你怎麽就确定导致你们第一次分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都不会再影响你或他?如果被我说中了,问题根本没有解决,你再这样下去,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吗?”
猛然被刘晨晨的问题当头打中,平秋张嘴想反驳,却因为无话可说而沉默。
诚然,刘晨晨提出的问题确实切中要害。同为朋友,储缇微不会对平秋的私人生活做任何建议,更不会指手画脚,只有刘晨晨向来心直口快,却能一语中的,逼得平秋从失而复得的雀跃中蓦然清醒。
一直以来,那些和徐修远的过往好像成了平秋秘密的私有。他没有想过可以把这些过往和第三者分享,即便要说,也总是千头万绪难说清,话到开头便难以继续。
但平秋不得不承认,刘晨晨确实一针见血——尽管他能理解并接受徐修远的难处,也愿意为他的期望而努力向他靠近,甜言蜜语听了总是喜欢,但糖衣包裹的并不总是香甜的草莓夹心,平秋无法否认他始终对徐向楠存有畏惧心理。
正如徐修远说的,他是个成年人,尽管不情愿但到底在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大人,因此他需要夺回他的权利,需要独立。但同时他为人子,不可能像丢掉一件衣服一样把养育他将近二十年的父母随意抛去脑后,平秋或许不是他和妈妈徐向楠之间最要紧的矛盾,但作为两年前母子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平秋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徐修远未来遗憾。
除夕夜那晚,平秋理该有非常恰当的时机来试探徐修远这两年和徐向楠的母子关系,但他那时被情绪绑架,分不出一点注意力来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这时再想起,反倒是难以开口了。
夜里收到视频邀请,平秋和储缇微打声招呼,抱着手机回到房间。拉窗帘的时候碰到手指,他痛得抽气,一看,先前由于心情烦躁而咬得手指甲光秃,指甲缝有些冒血。匆匆往嘴里一塞,吮掉血珠子,刚好视频接通,徐修远露脸,戴着眼镜,看背景还在公司。
“回家了吗?”平秋问。
“正准备回,”徐修远将手机架在桌前,后退两步,取下挂在椅背的外套,“你呢,吃饭了吗?”
“都九点钟了,怎麽可能没吃过。你还没吃吗?中饭呢,也没吃?”
“忘记了。”
吃饭睡觉会忘记,唯独约定的九点钟的视频记得清楚,平秋真不知道该说他什麽好。
好在徐修远实习住的单身公寓就在公司附近,脚程二十分钟左右,到家后随便煮包方便面,边吃边加班,时不时转移注意力和平秋说两句话,看他也在耐心核对店里年后新准备的进货单,彼此互不打扰,倒是很融洽。
有时闲聊,徐修远会向平秋解释他能安排租住到目前这间单身公寓,其实是托何孝先的福。
当时何孝先和原酆推拉将近两年半才确定关系,中间的是非曲折暂且不说,总之他俩有来有往,原酆为博何孝先一乐,撒钱是从来不手软,连带着被何孝先看中的徐修远都受惠——归根究底,如果没有平秋这层面子,何孝先未必会把初出茅庐的徐修远看在眼里。
大二下学期,徐修远无意中得知原酆身份。都说人往高处走,他那时候已经盯上这只肥羊,于是在大三那年屡次自荐,履历表填得满满当当,但原酆只当他是眼高于顶的毛头小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几次都把徐修远贬得一文不值,后来干脆把他拒之门外。
而何孝先就是那个转折点。他两句话解决徐修远几个月的碰壁,徐修远谢他好意,何孝先却把手一摆,鄙夷这份徐修远用未来几年时间投资的高风险工作是幼儿过家家。何孝先从小阔惯了,钱不当钱,能出手帮一把徐修远,纯粹是看在平秋的面上。
说到这儿,徐修远忽地笑了笑:“他其实挺灵光的,是吧?我以前说他是没长毛的孔雀,现在想想,可能说错了。”
“他这麽帮你,你有没有谢过他?你的事毕竟和他无关,他愿意帮助你,总要谢谢他吧。”
“听你的。找一次机会,给他还个礼?不过普通的礼物他估计看不上眼,他也常年不在国内,人都找不见,”徐修远突发奇想,“不如今年暑期,等我毕业,我们飞去找他,顺便陪你度假?”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你不打算继续读书了吗?”
“……读书不就是为了赚钱吗,现在不是很好?手头有钱,至少自由。”
“我希望你能继续往上学,”平秋严肃道,“你是念书的好苗子,别逼自己去做一些做着不开心的事,你可以放松下来,好好念书。”
“不说这个,”徐修远转移话题,“答应我吧,今年暑假?”
“明明在说他们,为什麽扯到我?”
“你不想去吗?我就很想,最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再说吧,还不确定呢,”平秋一颗心在砰砰跳,“会有机会的。”
时间转瞬即逝,眼见春节假期就快到头,储缇微后天回北京,说好平秋陪她在市里逛一天。
一天下来,两人走得两腿发软。傍晚,平秋收到邵冬双在工作群里传来的组局邀请,说是她春节抽奖,抽到一张火锅盆,她独居,一个人打边炉未免太孤独,于是召集朋友同事来组局。
平秋晃一晃眼的工夫,陈小艺和许妙灵的回复已经跟上,摩拳擦掌准备明天上门。席幼文过会儿出现,可惜她过年回老家,明天是赶不回来了。陈小艺忙表可惜,四个女孩一下聊得热火朝天。
直到许妙灵插嘴问一句老板来不来,邵冬双又手快圈了群里一位始终沉默的成员程子农。平秋一句“暂时不确定”卡在中间。半分钟后,邵冬双撤回那条消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工作群背景显示程子农退出群聊。平秋一愣,接着就收到程子农传来的私聊。他语气很正常,解释说他退出工作群是因为已经决定不再做兼职,这种情况下再继续待在同事群里总不太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希望平秋理解。
都是客套话,真正的原因彼此心知肚明,平秋也学他点到即止,只说好的,我知道了。
有程子农这一遭打岔,平秋那句拒绝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犹豫好一会儿,在工作群里若无其事地回道:如果你们不介意加我一个男人的话,我来吧。
陈小艺打字很快:叫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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