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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昔人戴月光
九霄之上，滚滚云海烧得赤红，连延无尽的金楼琼殿，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似被无形巨人轻轻一推，倒成了一片。
原始天尊眼见败局已定，口中发出不甘地嘶吼，将身体化作炮弹，直冲向半空闪耀的东皇钟。
“咚”的一声，尊崇无比如他，一代众神霸主，只轻飘飘，随着钟响，散成一股飞灰，飞灰卷起层层云浪，将天庭越推越远。
寒华将爱人死死抱在怀中，从正在崩摧的弥罗宫顶一跃而下，身边掠过诸仙众神仓皇逃窜的身影。
“你先前在算什么？”寒华紧紧护住怀里的人，生怕狂风把他吹散。
“壬寅年……新的魔王将会诞生。”怀中之人轻轻抚摸他冰凉温暖的侧脸，又道：“恭喜你了，今天以后，你就不再只是寒华上仙了……”
“施与恩。”英俊的仙君纠正道：“你莫再管什么新的魔王了好不好，那不是你的使命……我也不做什么神君上仙了，也不做什么涂山王了，我只做你的施与恩……”
秦楠柊像往常一样，拍了下他的额头，那力道太轻了，轻得如同一个吻。
“如今天庭也没了，东皇钟也毁了，天尊最后不知要将这世界带去什么结局……你尽力了，余生你只逍遥快乐地做你的涂山王就好，莫再去寻我了。”
寒华抱着的身子越来越轻，他只痛苦地喊着：“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要去找你。”
“傻子……你明知道那都不是我……爱过一次……就够了……”
声音消失，他的爱人渐渐散成了一捧沙子，随着擦身而过的仙鹤，没入无尽的云海之中。
……
山城的冬夜总是格外的长，已近辰时，天际才远远传来蒙蒙的光。
桥上的路灯熄后，自氤氲的雾气中扯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那身形又高又瘦，一袭不合时宜的单薄黑色长袍拖在地上，由远至近缓缓走过桥头，与其说是走的，不如说是飘的，瞧不见身形起伏。
他熟练的走进便利店，自货架上取下一瓶2h的可乐往柜台一放，又径自掏出五枚硬币撒在台面上，也不等打瞌睡的小哥扫码转身就走。
小哥瞬间就醒了瞌睡去追，怪人却凭空消失了，若不是台面上五枚硬币还发着银光，他当真觉得自己白日撞鬼了。
雾已经散了干净，阳光热烈直接，铺遍整座山城。
著名的洪崖洞背后步行几百米，一片的高楼林立，繁华现代的CBD群楼中现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顶，再近些便见罗汉寺的全貌。
三道夸张的戗脊弯向天空，漆黑的顶，明黄的墙，经过重庆独特的酸雨斑驳后，让这个夹在市中心的佛寺既突兀又合理。
黑袍人的“家”在寺门前第三个铺面，得天独厚的绝佳位置，那块破旧得不像样的店招上写着“六壬预算”四个字。
积灰已久的卷帘门上，还有各种手擦出来的涂鸦和电话号码，卷帘门前有个陌生的年轻人正蹲着抽烟，模样倒是生得英气俊俏，只是他上下打量夜游神的痞相惹人讨厌。
“找谁？”夜游神的语气如这正月的天气，冷得渗人。
痞子自怀里摸出一张白纸抖开，道：“找阴阳家家主，成亲来的。”
“没这人。”夜游神说着就要把他赶蚊子般赶走。
痞子未曾想过这般待遇，瞬间炸了毛：“你放屁！我明明感知到了！你们想悔婚不成？”
夜游神只冷漠不理他，右手轻轻一转，卷帘门上开出一个小门。痞子见势连忙要挤进去，手还没摸到门，身上一轻，就被一股怪力架起甩飞出去，直摔了个四仰八叉。
痞子气急，又知不是那黑袍人的对手，只隔着马路狼狈怒骂：“你们他妈的给我等着！我去找城隍评理！”
夜游神只充耳不闻，轻轻把门带上，周遭出早摊的商贩已见怪不怪。
黄五郎恨恨地看着小门关上，终归没有去找城隍告状，只坐在地上冲摊贩喊道：“给我拿两笼包子……鲜肉的!”
卷帘门内一片狼藉，想来昨夜为了庆祝阴阳家家主成年，好一通折腾过了。
夜游神轻轻把可乐放到少年安睡的床头，袖子一卷，散落一地的垃圾散成一股飞灰，少年睡得正香，呓语着翻身，嘴里好像在呼唤他。
……
沈季零睡醒时已是下午三点，发誓一百多次的规律作息计划显然再一次打脸。
脑袋昏昏沉沉，口中黏黏糊糊，行尸走肉般打开铁门，好放外面的新鲜空气能进来透一透。
门外坐着问卦的男女皆是朝他行了个诧异的注目礼，他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径直走出来，深深地扯了个懒腰。
“痛死了，今天一定要早些睡。”显然这话只随便说给自己听听。
屋内传来脆生生一句童音“小零儿，快把门关上，我要被冷死了。”
沈季零愤然道：“关个屁关，屋里全是你放的屁，再不透一透怕是要被毒死。”
问卦的、算卦的听这对话皆忍俊不禁，又不好发作太明显。
但沈季零明显有所察觉，老脸一红，躲回了屋里。
“夜游神大人又没回来。”
沈季零有些失落，昨天是自己十八岁生日，心想着那个傲娇怪虽然冷漠，心里应该还是想着自己的。
碟仙碧珠指了指床头偏柜上的可乐说：“谁说没回来，那么大瓶可乐怎么没瞧见。”
沈季零连忙过来看，碧珠看他好笑：“平时三令五申地不准你喝可乐，十次里，偏又是他，八九次的买给你。嘴上不准你做这个，不准你做那个，偏偏最纵容你的又是他”
少年复又高兴起来，拧开瓶盖“噗”地一响，嘴上却埋怨道：“我过生日诶，十八岁生日，成年礼就送瓶可乐，未免太小气了吧。”
床上又钻出一个大头，硕大一个土豆脑袋，脑袋上生了一个肉芽，依稀看着像是一只角。
光秃秃的脸盘子上竟只有一只眼睛，那眼睛占了脸一半还多，眼睛下挤着小鼻子小嘴，分明的是个正上幼儿园的妖怪，怪异却又十分得可爱。
小妖怪脆生生的童音委屈道：“我跟你同一天出生，夜游神大人只记得你的，也不记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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