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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好好珍惜他。”

“看, 他没活。”

凌恒说着，弯腰拨了拨墓前的百合花，敲着碑石, 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兄弟, 你家嫩草已经被我吃了，服不服气？不服起来打我啊！”

宁崎强忍笑意，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从宁崎入队当年的大合照上截取下来的。老徐相貌平平的脸上满是飞扬的神采，被许多战队经理盖章“商业价值不够”的男人站在比赛场馆外, 拎着胸口的S赛银牌笑得恣意。

尽管抽烟喝酒、言行举止粗鲁、个人形象管理堪忧，一旦走上赛场，没有任何一名对手敢轻视这位混混德行的NL初代队长。

可那枚银牌竟是他职业生涯中得到的最高成就。

然而有更多的选手被更新换代的人潮淹没, 他们的意志和努力不比任何人少, 却连水花也没能留下。

这样看来，至今仍有粉丝守着老徐微博给他发生日祝福，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梦想和信念这些东西，听起来虚无缥缈，却总有些人怀抱一腔热忱，在黎明之前挥洒一腔热血。

不过这照片仅仅是看起来像模像样，实际上，被截掉的那部分里, 老徐正在朝不远处站在Ghost战队大巴旁的老蒋比中指, 而老蒋隔空回敬了他两根。

“这都能忍, 你该在墓志铭上加一句‘忍者神龟’。”凌恒摇了摇头, 站直身体。

看着凌恒站在墓碑前的身影，宁崎一阵晃神, 眼前的场景似乎跟梦里有了微妙的重合。

但与梦里阴沉沉的天空不同, 今天的太阳很足, 照在人身暖洋洋的。

凌恒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照片复印件，用隔壁墓地不知谁落下的打火机烧了。

“这张你没见过，烧给你看看。”凌恒说，“别说我光拱白菜不送礼。”

宁崎好奇地问：“这张哪儿来的？我怎么没看过？”

“从老蒋那偷出来复印的。”凌恒对他竖起一根手指，“别告诉他。”

“知道老蒋会生气，你还动他的东西？”

凌恒耸肩：“不，他就算生气，也是因为偷偷摸摸留照片纪念这事儿被别发现了。”

宁崎无语片刻，感慨道：“他跟徐队的关系真扭曲。”

“谁说不是呢。”凌恒唏嘘，而后拍了拍老徐的墓碑，“朋友，你家白菜戒烟了，所以烟就不给你带了啊——看看你那牙黄的，以前比赛开始前没少被你那事儿逼经理按着洗牙吧？”

宁崎：“……”

人活着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口无遮拦呢？不就是看今天人家不能跳起来跟你真人Solo吗？

也许同位置的选手有特殊的联络感情的方式，对着空气放完嘲讽，凌恒身心通畅，体贴地走开一段距离，给宁崎留了些时间。

百合花上挂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路滚过花瓣滴在一小杯白酒中，溅起小小的水花。宁崎蹲在墓碑前，低声说：“队长，对不起，NL没了。”

“NL被解散了，基地被打包卖给了个组战队的富二代，不少原来的工作人员留下了。不过三个首发新人——有一个是我徒弟，特别有天赋——还有一部分青训生和分析师，去了个新建的小战队，叫NGU。听凌恒说，这名字跟你最早构思的是一个意思，可惜你英语太差，登记的时候搞错了。”

“以前你跟管理层因为商业活动的事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估计你也想不到咱们的队伍能干出打假赛的事吧？我要是早些注意就好了，平时我光顾着训练，队伍散漫成那样也没怎么管过……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当领导。”

“之前从全明星回来，我跟凌恒出了车祸，结果跟你当年那场车祸差不多，其实还有一起……算了，那个不重要。但我一闲下来很难不去想，这些到底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人为的意外。知道被队友演了几个赛季，我真是怕了‘巧合’这个词了。”

“你知道吗？现在的TF特别嚣张，比你走的那年还过分！他们中单真是个小天才，跑国内平台开直播，专门解说LPL，NL和Ghost都是他的攻击重点。不过NL解散了，以后恐怕他会专注Ghost……呃，我跟老蒋当队友了，你别生气啊。”

“虽然不知道以前跟TF的比赛，NL有没有私下收钱让魏武和辅助放水，不过那些交给张昊去查了，我要做的就是在场上打败他们。”

“当上队长以后我训练过头，给自己手累伤了，不过运气挺好，现在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所以我希望，至少在我以最好的状态打败TF之前，他们不会因为什么事儿被禁赛。”

“但我始终认为，比赛就是比赛，站在赛场上，除了怎么尽最大努力获胜，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东西。”

“不过NL经理说我傻。”宁崎苦笑，“他居然问我‘亚军有什么不好’。”

上辈子退役时，NL经理的原话是：“亚军有什么不好？还能虐虐粉，让你那群妈妈粉姐姐粉太太粉安慰你去买你的周边。你的粉丝比拿冠军的还多，你随便直播带个货，一群人抢着去买。我实在不明白，天天在场上忍着疼，一边打比赛一边挨喷，是个什么抖M的爱好？”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适合NL战队。

或者说，也许从一开始，老徐那支网吧队就不适合签约NL俱乐部。

“你后悔过吗？”宁崎低声问，停顿片刻，自问自答，“反正我没后悔。如果没体验过那么拉胯的队友，我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技术和指挥水平。”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宁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腿都蹲麻了，扶了一下某位不知名“邻居”的墓碑，才不至于一屁股坐到地上。

旁边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握着宁崎的胳膊，扶了他一把。

凌恒站在宁崎身后，对老徐的墓碑一点头：“明年再来看你时不带酒了，给你带箱旺仔牛奶吧。你的LPL冠军，我替你收了。”

宁崎歪头看他：“我们的目标不只是LPL冠军，还有S赛冠军。”

“那当然。”凌恒毫不犹豫地回答，“别忘了MSI的，冠军没人会嫌多。”

“你也提前给自己预定春季赛冠军啦？”宁崎“噗嗤”一笑，“你跟老蒋真不是亲兄弟吗？”

凌恒挑眉：“职业选手的目标就该是冠军，我觉得没毛病。”

“我也觉得没毛病。”宁崎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为什么有人要打假赛呢？只是给钱而已，还能比拿到奖杯更开心吗？”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

闻言，凌恒冷笑一声：“除了钱，还有别的原因吗？钱能解决的都不算事儿的，我直接去天地银行给他们存十个亿，够他们在阴间住别墅开宝马了。”

“这话徐队肯定爱听。”宁崎起身，笑道，“但我猜他不会乐意夸你说得好。”

离开之前，宁崎最后回头看了眼中几乎被淹没在林立碑群中的那一座。

将他从网吧捡进职业队伍的领路人、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的老队长挂着笑容，永远停留在那个年月。

仔细算算，他们两个已经一样大了。而在他这个年纪，老徐需要面对的更多更复杂，光是跟管理层三天两头干仗、不让他们拿商业活动挤满选手的休息时间，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宁崎至今仍怀疑当年老徐是拎着菜刀去跟管理层谈判的，才让嘴比死鸭子更硬的经理松口服软。

“可能还当场剁了两个狗头。”凌恒说，“不然你以为NL经理怎么那么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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