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第57章 057八角挂马(一)
胭脂扣温泉, 一年四季,白雾飘飘。
原先青云观还没被化作皇家道观时,这里经常能看到私相授受的情侣互相赠送定情信物, 后来道观被划入了皇家, 除了开放的前殿之外,如后山这等地方便鲜有人迹。
今日绿荫浓密的山道上,一身玄衣的男子快步攀行。黑纱遮面看不到他的脸,也无从判断他的年龄。只是, 看他这般矫健的步伐,纵使他看起来比一般的壮年男子要瘦一些,小几号, 但也绝不是老态龙钟那种瘦弱可比的。
因此, 这名男子的年龄应该不大,或许是个没长成的少年也说不定!
几乎就在他进了温泉后上方的小院子不久,山道上又出现了一黑一白两匹快马。这次坐在马上的是两个相貌出众的少年郎,打头的那人骑着黑马,边跑边频繁回头看落后半个马身的白马,以及坐在马上的人——
“然然,你怎么样?”
没有他哥在场,戚无涯还是习惯叫白翛然小名。
白翛然冲他摆了下手, 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尽快赶路, 不要分神。
两人快马加鞭, 向温泉后的小院子而去。
白翛然有些心神不宁,只因他刚才经过道观门口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他总觉得那马车的车轮加一圈橡胶, 好似是云间白府上的马车, 因为如此特殊的车轮设计,特别像出自他二哥白跃灵的手笔。
原本,白翛然只是觉得太子让他和戚无涯来道观请皇帝回宫有些莫名其妙,见到这辆马车后,他又觉得太子很可能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得知他母亲要进京才会把他派出来——
可是不是说是来请皇帝回宫吗?
为什么会看到白家的马车?
难道说,同母亲一起进京来的人还有他的父兄们?父兄们秘密回京了?要和皇帝在此秘密见面?
这时的白翛然,就算想破头也绝对想不到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直到,他与戚无涯来到小院子门前,才下马就听到了屋里有人在争吵。
院子门口站着两排护卫,虽没穿官服,从那标准的姿势也不难看出,他们平日里绝对训练有素,那么他们的身份也不难猜,必然是大内侍卫了。
那么在屋里的人,肯定是皇帝了。
就是不知,这会儿是哪个大臣在面圣,竟然胆大包天的和皇帝吵成了这样?!
白翛然和戚无涯对视一眼,分别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戚无涯冲白翛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管,毕竟他们只是尊太子令来请皇帝回宫的,只要把这个意思传递到,任务就完成了一半。再说,他们还拿着太子呈给皇帝的手书呢。
两人掏出东宫腰牌递给门口的侍卫们。
戚无涯低声道:“奉太子令,求见皇上。”
“稍等。”其中一名侍卫接过腰牌转身往里走去。
此时的木屋内,一身玄袍的男子胸膛集聚起伏,他压着声音,尽量收敛着怒气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吗?你要我做郡主我做了!要我和夫君十年不能相见,如今我和他已有一轮未见!你要我离开京城,我也一直偏居云州!如今,我的儿子要订亲了,我还不能来京城一趟吗?”
“朕,非此意!”皇帝简直要急死了,可惜他是个结巴,越着急越说不清,张着嘴,好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那双眼却痴痴望着眼前的人,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似得。
“稔哥!”
见望平郡主起身,皇帝以为他要走,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时隔很多很多年,他终于再次抓住了这人的手,激动得整个人在发抖。
望平郡主周稔黛望着皇帝发抖,脑海中浮现的是几十年前,还是孩童时的弘泽帝,每次被其它皇子欺负都会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发抖。
那时候,他还是他的兄长,最可靠的兄长,虽然他们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却是弘泽帝小时候在后宫活下来的唯一的希望,比那些总是欺负他的亲兄弟强多了!
周稔黛不止一次想,那时候的他们真好,兄弟之间的感情真好!
不长大就好了!
不长大,人的感情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世界也还能保持纯净……
皇帝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他道:“狄戎,献哥,儿,给朕。你来护驾。”
周稔黛没有表态,而是飞快思索。
“朕……”
皇帝激动得又张了好几次嘴,可惜,瞎激动半天,愣是没说出第二字。
“唉……”
周稔黛长叹一声,拍了拍皇帝的手,这令皇帝抖得更加厉害,他太激动以至语不成声,只抓着周稔黛的手越收越紧。
然而,周稔黛却道:“皇上想让我随你回宫,恕难从命。十二年前,你要我滚出京城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再回来。不过,”
“错,朕错!”
弘泽帝的意思是他十二年前做错了。
周稔黛却像是没有听懂般,兀自道:“不过,若皇上能允我夫君和儿子们回京过中秋,我也可以考虑在京城小住些时日。届时若京城或宫中有何变故,也能及时照应。”
弘泽帝整个人僵住了。
甚至就连抓周稔黛的手都放松了些。
周稔黛趁机轻抽自己的手,就见皇帝飞快地一把又摁住他的手腕,再次紧紧抓住后,皇帝微蹙着眉,显得不是很高兴,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依你。”
周稔黛便笑了,道:“若是朝局实在不允许他们回来,陛下能准允我北上也行。我只是很想念我的夫君和孩儿。”
皇帝连忙摇头,道:“他们,回。”
之前接到皇帝密函,约他见面,周稔黛本想拒绝。可是,当他想到北疆时局,便想借来见皇帝这一面,顺便把白冠英和儿子们都要回来,许多年没见,他实在是太想他们了!
如今事情办完了,他也不想再和皇帝耗,便起身要走,皇帝却依旧拉着他不松手,一如小时候那般,对他毫无保留的依恋。
小时候这或许还能勉强算是温暖的负担,如今这份依恋就只是负担而已。
“陛下,别这样。你我已是年近半百之人,儿孙都已满堂,该长大了。况且,我很多年前就答应了陛下,这辈子做个女人,我已经不是你的稔哥了。放手吧!”
周稔黛话音才落,皇帝一把扫掉了桌上所有茶具,一时间稀里哗啦一阵脆响,伴随着他盛怒的低吼‘不——’
毕竟是天子之威,这一声实乃盛怒之下的咆哮,直让走到门口的侍卫慎慎止步,甚至震慑得院里院外的所有人纷纷一愣!
白翛然的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他看着帮忙送信的侍卫停在门口,有些着急,低声问戚无涯:“想个办法咱们直接面圣吧?”
戚无涯不知白翛然焦急的很大原因是他在上山途中发现了自家的马车,便谨慎道:“皇上盛怒中,咱们再等等。”
可白翛然一想到那屋里很有可能有他母亲,而母亲很有可能承受了皇帝如此滔天的怒火,他就一瞬也待不住了。因此,他没有再与戚无涯商量,直接闯了进去,但门口的侍卫怎么可能会放他进去?自然是将他拦住了。
白翛然见硬闯不行,急得高声喊道:“吾等奉太子命恳请圣上回宫!”
这一嗓子出来,门口的侍卫们险些直接上手捂他的嘴了,这个时候惊扰圣驾绝非明智之举,因为皇上正在盛怒,一个弄不好被怒火波及就有可能小命不保,所有人都担忧地望向门口,白翛然更是满脸焦急,哪怕被侍卫拉住胳膊捂住了嘴,依旧紧紧盯着门口,希望屋中那扇门能赶紧打开。
屋里,皇帝正在平复情绪,周稔黛却若有所思,只因刚刚外面喊那一嗓子的人,音色令他感到亲切。他已经三年没有见白翛然了,自然也不知渡过了变声期的儿子现在说话是什么声音。可是,父子天性母子连心这话一点不假,周稔黛仅仅听了白翛然一句话内心就极受触动,他甚至甩开了皇帝的禁锢,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而后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险些失声喊出白翛然的名字!
虽然三年没见,白翛然声音变了,人也长高了,甚至退去了青涩的模样,长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但是在‘母亲’眼中,他依旧是世界上最闪亮的那个孩子!是他的孩子!
皇帝一直盯着周稔黛,当然发现了他的异常,他也立刻走到了窗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从仙君图中走出来的‘小仙君’正被侍卫们拉着胳膊捂着嘴——
不知为何,皇帝刚下去的火气,腾的又升上来了。
但是,几息后,怒火变成了惊讶,随即目光转到周稔黛脸上,恍然大悟,又立即收敛了所有情绪,板着脸道:“此子,无礼。”言外之意,朕惩不惩罚他,全看你。
周稔黛微微一笑,突然对皇帝深揖一礼,道:“是我教子无方,惊扰了圣驾,望陛下念在然儿年纪小,便饶他这次吧?”
皇帝被周稔黛冷脸拒绝了一下午,突然待遇一百八度转变,他甚至有些适应不过来,但是周稔黛温声细语的给儿子求情,他光听听这声音就觉得心里舒坦极了,又拿什么去抵抗人家软声求饶的魅惑力呢?
自然是,揉了把鼻子,答应了呗——
“也,也罢,依你。”
周稔黛又笑,这会儿都有些忍不住想抬手揉揉皇帝头发的冲动了。如果他还是儿时的那个心思单纯的弟弟,他一定会夸他一句‘弟弟乖’。
时光一去不复返,有时候返不回去的不仅是时光,还有人的感情。
“既然陛下有要务,那望平便告辞了。”
皇帝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甩了下袖子,作罢。
房门终于打开,当众人看到从屋内走出一名黑衣男子而不是皇帝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白翛然却皱眉盯着那男子,直到那人在他面前擦身而过,留下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以及随风飘来了一股极其熟悉的香气,白翛然的脑袋才嗡一声巨响,同时眼圈也瞬间红了!
他的目光追随着这名黑衣男子,直到看不见,还扭着头不舍得转回来。
皇帝板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戚无涯连忙拉了白翛然一把,两人一同跪拜皇帝,请他回宫。皇帝看过太子的手书后,给侍卫统领打了个手势,示意立刻回宫。
临行前,他特意多看了白翛然两眼,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白翛然和戚无涯两人跟在皇帝车辇的最后,经过道观门口时,白翛然下意识寻找那辆熟悉的马车,却发现马车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正怅然若失,忽听戚无涯压低了声音带着疑惑问他:“那边的马车里坐的人你认识吗?”
白翛然顺着他指得方向看去,就见下山的官道旁,绿荫下停着一辆马车,此时车帘半挑,车内正有人望着他笑——
白翛然的眼圈一下就红了,他当然认识了!他看清了那个对他笑的人是谁!那是他昨晚在梦里见到了人,他的母亲,望平郡主!
白翛然都没顾上跟戚无涯说一声,就扬鞭策马地向那辆车冲了过去,远远看去,活脱脱就是一条撒欢的小狼狗看到喜爱之物所表现出的那股挥之不去的兴奋劲儿!
及至近前,白翛然翻下马背,马车的车帘一动,从里面下来一位穿着讲究的妇人,只是发式盘得有些简单,看起来像是出来的匆忙准备不周。
白翛然两步上前,立刻拜倒,喊了一声‘阿娘’眼泪差点流下来。
周稔黛立刻把他扶了起来,同样眼含泪水,边打量他边拍他的手,说:“好,好!”
“阿娘!”
白翛然十分激动,都忘了问自己原本想要问什么。
周稔黛刚刚看了白翛然一眼,就忍不住了,三年没见,这孩子变化真大,只是这长相越来越像他年轻的时候了,就连身量也和他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了。原本他这时候不露面会更好一些,但是太想念这孩子了,实在忍不住——
“阿娘!”白翛然又喊了一句。
周稔黛向远处的皇帝车队望去,见有侍卫从前方跑来至戚无涯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戚无涯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整个车队走了。
白翛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此刻顾不上戚无涯了——
“阿娘,”白翛然问:“你为何在这里啊?”
周稔黛环顾四周,又给了车夫一些碎银,吩咐他去道观里请一道平安符,这才指着马车:“上来说吧。”
母子两人先后上了车。
车厢的角落里还放着那套刚换下来的男子的玄色长袍。白翛然一眼看到后,便更加肯定自己刚刚在后山小院的判断没有错。那个穿玄袍的男子果然就是他阿娘。
“阿娘,你为何要扮成男子见皇上?”
白翛然单刀直入,周稔黛一边暗自感慨儿子实在太过聪慧敏锐,另一方面他也没打算瞒他,就道:“因为阿娘和皇上是旧识,今日阿娘来见皇上是请圣旨,求皇上将你父兄调回京城来。”
“啊?”白翛然又惊又喜,道:“那皇上答应了吗?”
周稔黛微笑点头。
白翛然欢呼一声,立刻说:“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们了,好想立刻就——”他兀自高兴,突然看出了娘亲笑容里的勉强,马上话锋一转,问:“阿娘可有看我给您的信?”
提到这个周稔黛又笑了,且笑容里满满都是宠溺,他摸了摸白翛然的头,欣慰道:“难得你都会分析朝局了,我们然儿长大了。”
“阿娘,”白翛然看出母亲并不想多聊此事,但他心中压了太多疑问,不吐不快,就又道:“是不是北疆要出大事,您才想方设法让皇上把父兄调回来了?”
周稔黛摇了摇头:“别瞎猜。”
“那就是跟咱们白家的阴阳人有关?”白翛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才说完就被周稔黛一把握住了肩膀。
周稔黛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盯着白翛然,追问:“你从哪儿知道的阴阳人?”
白翛然:!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道:“大皇子还有国学院里的一个同窗,还有戚无尘,都是阴阳人?”
“胡说!”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