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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世家大族, 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国寺兵变牵扯上的人众多，若皇上因此驾崩, 所有牵扯上的人必定一个不留，削官革爵, 流放抄家, 株连九族，所有的后手都已经安排妥当。

但眼下是皇上重伤, 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张原本铺下的网便要稍微往回收一收, 可惜不能一网打尽。

大祭延后三日，皇上强撑着过完了最后一个仪式，至于中断和再续上合不合规，无人敢在这个风尖口上提出异议，连国寺的高僧都没一丝置疑，该怎么来便怎么来。

大祭过后，帝后一刻也未多留，礼服尚未换下便直接登车启程回宫。

銮驾刚动不久，唐梁就被叫了过去, 皇上的伤口经过繁复的礼仪这么一折腾, 再次裂开，鲜血渗了出来, 已经铺开了不少，要不是礼服宽大, 方才仪式上就该遮不住了。

重新上药包扎, 唐梁屏气凝神, 生怕手上动作重了, 被皇上踹出去。

褚云音坐在一旁，几次别开眼睛，深呼吸后依然没有压下心头那份异样，连带着自己的背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马车之上条件有限，简单处理好之后，桑与衡便挥手让人退下了，没让自己趴着，合拢上衣服坐起来，动作流畅毫无停滞，连眉头都没蹙一下，要不是褚云音刚刚看过，差点以为对方肩背的那些伤都不存在。

桑与衡坐正，问道：“很难看？”

刚才没皱眉，这会儿反倒皱了起来，他原不想让音音看到的，但音音一定要守在旁边，坚持要看，他无法，只好让唐梁就这么来，也不知道音音有没有被吓到。

褚云音唇瓣还有些发白，听到这个问题后，认真摇了摇头，那些伤口是很狰狞，但不会让她觉得难看，也没有被吓到，只是看着便觉得疼，桑与衡几次裂开，却如同无事人一般，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缓，每一次都是她嗅到血腥味才有所察觉。

她看向桑与衡，忍不住问道：“皇上不觉疼吗？”

桑与衡道：“疼，只是没那么难耐。”

他比一般人耐疼，很小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但并非是坏事，比如在武艺上，他比几位皇兄更能拼杀，只要不能将他一击毙命，站到最后的一定是他。

桑与衡之前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却在看见音音眼里不似作伪的担心，突然想体验一次常人的痛感，那样便可名正言顺的享受这一份担忧了。

褚云音眼睫颤了下，刚才不过是猜测，现在猜测成真了，但无论如何，伤口都不会因为耐疼便不复存在，流掉的血亦不会重新淌回身体里。

马车里点着熏香，但因为刚刚才换了纱布，那层血腥气仍旧萦绕在鼻尖不散，褚云音沉默了半刻，最后也只说出一句：“皇上要当心龙体。”

桑与衡看着她，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轻轻扯动了下唇角，带着些许似有若无的笑意，应声道：“朕知道，朕会的。”

褚云音不知为何，心头蓦然一松，许是因为对方应过她的话最后都会做到，所以这才觉得安心，仅仅凭对方一句话便笃定了不会有事。

马车外的风吹过，挑起一角车帘，带进几股初春的清香，散了原本的血腥气，直到整个车厢内都充斥着好闻的味道。

褚云音靠在车壁向外看去，蛰伏了一个冬日的树枝已悄然抽条，处处充斥着生机，她看了几眼便移开了视线，眼眸回转，同桑与衡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眸间一闪，移开又移了回来，对方的视线仍旧落在她身上，丝毫未动，便是这么被看着，压力也很大。

褚云音不确定桑与衡是不是有事要问她，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您是有事要同臣妾说吗？”

桑与衡接得很自然：“朕只是想看看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蓦然感到一阵心悸，如果那天晚上音音没有突然闯进来，没有晕倒还拉住他不放，此刻他们便是阴阳两隔，永不再见。

此前他并不觉遗憾，那时候他以为音音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原谅他，所以他为对方选好了路——没有他的路。

但他未能如愿，不，应该说比如愿更甚，他重新寻得了一丝曙光，或许还有机会陪面前之人到白头。

桑与衡的视线就这么安稳的落在褚云音身上，只是看着便心生欢喜，他头一次对多年之后这个词有了期待，头一次对往后余生有了具象的设想。

褚云音不清楚对方心中所想，但她并不迟钝，被如此清晰且直白的视线注视着，她并不难猜出对方的想法，只是能猜到是一回事，如何回应又是另一回事。

在大祭延迟的那三日，她便认真想过了，却依旧没有得出一个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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