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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来人原是宫中当值的宫娥, 大抵是收了沈柯氏的银子,替她来跑腿带话的。
然清黛心有疑忌,哪就肯轻易跟她前去, 直言道:“眼下侯爷还在外头, 太夫人有什么事都且等侯爷回来了再说吧。”
小宫娥怯怯抱袖道:“太夫人早知夫人会这么说,眼下城外已有捷讯,今晨破晓时分, 孟岸将军已率援军赶到,与小侯爷前后夹击,将易氏叛军击溃于军镇郊外, 贼首宁国公也已被小侯爷生擒,不时便会亲自押其入宫问罪, 夫人大可放心。”
清黛强耐着欢喜,故作淡静:“只要见不到他的人,我就不会放心, 你就替我把话这么传回去, 太夫人会体谅的。”
“……请夫人看看这个。”可那小宫娥却依旧不肯罢休,又从袖子里掏出一裹丝帕, 在清黛面前轻轻展开, 露出一只嵌珍珠的赤金虾须镯。
清黛和阿珠都认得此物,乃是当初她刚来京城的时候, 南太夫人给她和清照姐妹俩的, 她们一人一只,从小到大, 为着姐妹情分和南太夫人的好意, 便是最不爱金玉的清照也陪着她一块一直戴着, 哪怕出阁为人妻为人母了, 她们也都未曾摘下。
清黛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禁地握紧了自己的那只镯子,眼神也跟着冷下去几分,“这镯子你们哪来的?!”
小宫娥故作害怕地又缩了缩脖子:“这是太夫人托奴婢给夫人看的,还让奴婢给您带最后一句话,如若您此生还想再见这镯子的主人,那就即刻回沈侯府见她…夫人,奴婢只是个替人传话的,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怪道这些日子不见沈柯氏再想方设法来找茬儿了呢,还当她真是让沈猎的人吓住了,哪成想人家只不过是在酝酿着更大、更狠的计划!
至于她究竟怎么弄到这镯子的,最坏的一种可能,也便只有她不远千里买通人手,将远在瑶州的清照母女挟持起来,打算用她们的命,再与清黛放手一搏。
但她到底要搏什么呢?
是想要她和沈猎分崩离析,还是想要她的命?
清黛想不明白。
不过眼下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清照母女的命肯定被这疯女人拿捏住了。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用了什么法子,但以她的癫狂程度,倘若自己当真硬顶着不肯去见她,她完全有可能不管不顾就要了清照母女的性命!
清黛不觉咬紧后槽牙。
“沈侯夫人,这是怎么了?”
恰好此时小轩子奉命来给清黛传早膳,领着御膳房的人来到弘德殿门口,便看到这般情状,难免觉得奇怪。
“……无事。”当着眼线的面,清黛不好直言相告。
然而此处到底是乾清宫,沈柯氏既然想好了要从这里把她“请”出去,肯定也算好了事后该怎么应付天家问询。
清黛暗忖着,与其打草惊蛇,或者把她逼得狗急跳墙,倒不如自己先顺了她的意,前去探探情况。
“轩公公,还望你替我向陛下说一声,家中忽有急事需立刻返回,便不在宫中用饭了,还望陛下恕罪。”
说罢,她便又转头将阿珠拉到跟前,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你留在宫中等姑爷和阿爹,倘若两个时辰后还没有我的消息,他们也还回来的话,你便去禀报陛下。”
“可是……”阿珠忧心忡忡地拽住她的袖子,生怕自己不在身边,没人看顾她。
她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安慰性地握了握她的手,便抽身随那报信的小宫娥离开了乾清宫。
沈侯府的马车就停在西华门外,清黛坐进去后便有一个眼熟的老妈子给她递了一碗温温的茶汤,她将信将疑地接过去,却只是捧在手里,不肯随便喝下。
那老妈子见状,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取了专门试毒的银针出来,当着她的面试过以后,还亲自喝了一口,“请夫人放心,这只是普通的软筋散,太夫人知您身手了得,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您姐姐的性命,望您务必配合一下,把这东西喝了吧。”
“真是坦荡,打量着是算准了我肯定会乖乖就范吧?”清黛嘲讽地一笑,但也不再多言其他,端起茶碗便爽快地喝了下去。
不过她也没那么傻,自然不可能真就全部一饮而尽,大袖一挡,看似是一碗都被她喝干净了,实际上却有一半都淌进了她的衣袖,被她遮掩住了。
她的动作极快,看着她的老妈子从头到尾也只看到她头一抬一低,手中的茶碗也便空了。
而后不久半副软筋散的功效发作起来,虽不及整副来得那样厉害,但清黛还是感觉到了手脚有些许绵软,干脆便顺势靠在厢壁上装作浑身无力地闭上了眼,让人以为她已昏睡过去。
所幸沈柯氏这一点倒确实没耍滑头,眼下城内城外的状况也由不得她胡来,清黛这一路确也只是被带进了沈侯府中。
再睁开眼时,也不过是被人扔在了沈家祠堂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上,撞得她骨头疼。
软筋散的药力愈发显现,清黛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勉强爬了起来。
一抬头,却见一身铁锈红褙子的沈柯氏正背对着她,跪在莲花蒲垫上给沈家的列祖列宗烧纸上香。
中原的家祠多建于北面背阴之地,常年凉飕飕的,再摆上几排肃穆的牌位,经长香的青烟一熏,气氛格外阴森。
清黛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回头四下张望了下,总觉得这屋子里并不止她们两个人。
沈柯氏这时也冷不丁回头睨了她一眼,篾然道:“服了软筋散还能动弹,我还是小看你了。”
清黛懒得与她啰嗦,开门见山地质问道:“废话少说,我姐姐呢?”
然而沈柯氏却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只是扭开头,望向沈家那堆牌位里最新的一块出了会儿神,方才又反过来开口问她:“你可知何为兰因絮果?”
“少时读之只觉惋惜,总以为是偶有发生,待后来嫁了人,我才知道这只是一种人生常态罢了。想当年,我也是是这华都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与狩哥儿他爹于天龙寺惊鸿一瞥,便定了终生。那时候的日子可真好啊,狩哥儿他爹少年英武,意气风发,我们是京中人人称赞的金童玉女,锦绣良缘。我自己也那样认为。
“后来,先帝钦定我们夫妇驻守西北,我本可以在京城陪着狩哥儿,但我怕他一个人在西北没人照料,终于还是生生撇下狩哥儿一个,与他一起去了西北。想我一介京城闺秀,前半辈子养尊处优,连口带末的茶都没喝过,却要跟着他去到那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他心中又愧又动容,一遍遍地指天发誓,此生绝不负我。
“可仅仅只是一次出征剿匪,他就把肖氏那个贱人领了回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伸出去将沈光耀崭新的牌位取了下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
她的神情是那般缠绵眷恋,让人恍惚间还以为,她抚摸的并不是一块冷冰冰的木头,而是她早已消逝的青春年少。
“起初还骗我说只是一个从匪寨里救出来的可怜孤女,放在我们府上讨口饭吃。我那时真傻,居然还真就傻乎乎地相信了。谁曾想两年都不到,那个贱人就把沈狂那个小贱种揣到了肚子里,竟还恬不知耻地怀身大肚也要跪在我门前,逼我让她进门。
“那段日子,我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肖氏没日没夜地哭,狩哥儿他爹没日没夜地跟我吵,骂我嘲我,甚至还想动手打我…与我之前的少年郎简直判若两人,那些信誓旦旦的山盟海誓,一夜之间全成了笑话。
“我被逼无奈,只能强忍着恶心,将肖氏抬进了门,看着他们红烛高燃,再后来更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所以…你就把沈狂将军也送回了京城?”清黛忍不住插了句嘴。
沈柯氏闻言轻笑了一声,“对,不错,我确实把他送走了。为此,肖氏又在哭,又在闹,狩哥儿他爹啊,更是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心肠硬,说我不讲理,还说…我变了?呵…呵呵…我变了么?我想那时候的我并没有,那我们之间到底又是谁变了呢?我想不通就去问他,结果他也答不上来,甚至还恼羞成怒,砸了我的屋子,从此以后三年都没再来看我一眼。”
清黛耐着性子听她说到这里,又实在无法认同她的一举一动:“既如此,你又为何还要呆在西北,虽不好和离,但至少可以回到京城,与沈狩将军,你的儿子在一块,总好过在那儿受苦。”
沈柯氏惊奇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倒真是个有趣的,算了算,你居然是头一个没劝我大度,要我别把妾室当回事的。不过也罢了,你以为我没回来么?我当然回来了,甚至有好几年我都守在我的狩哥儿身边,再未搭理过他们这对狗男女。我本已心灰意冷,还盼着他们最好死在西北,一辈子都回来烦我…可哪成想,真到了他有危难的时候,我居然还是放不下。
“那时西北沙匪猖獗,将边疆搅得鸡犬不宁,狩哥儿他爹带兵深入大漠剿匪,却误入沙匪的陷阱,被困于流沙之中,差点全军覆没。按军规法纪,朝廷本该治罪于沈家,是我跪在我姨母殿前三天三夜,终求得她为沈家说情,免了狩哥儿他爹的死罪,要他戴罪立功,彻底将沙匪清剿消灭。
“狩哥儿他爹为此对我感激涕零,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抱着我又哭又喊,满口说着对不住我,还说我们分离的这些年自己是多么想念我…呵…这一回我又犯傻,又心软了,陪着他再赴西北,甚至还在这时有了沈猎。
“说来那时我们年岁都不小了,一开始我也根本没发觉自己有孕,身上再不爽快也只当是上年纪了,不适应西北的气候。可谁能想到,那些胆大包天的沙匪,居然会趁着狩哥儿他爹带着西北边军倾巢出动之时,潜入边城将我劫掳了去!
“他们将我当做人质,囚在大漠里月余,虽不至于鞭打折磨,但也不可能是什么好吃好喝的好日子…更有拿轻浮之徒,常常对我出言轻佻,甚至上手…幸好他们到底还是得拿我和大乾谈条件,终究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是老侯爷不信对么,尤其是将你救回来后还诊断出了身孕,甚至沈猎还生了那样一双眼睛。”这些老生常谈,清黛早都已经听腻了,此时此刻她的耐心也所剩无几了,“你和我说这些的意图又是什么呢?是想我听了这些事,为你抱屈?为你痛骂老侯爷?”
“我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沈柯氏愤愤地低喝回去,瞪着她的眼神逐渐染上疯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就是想替沈猎叫屈,想替他讨回公道么!我告诉你,那都是他活该!谁让他生在那个时候,谁让他克死我狩哥儿!谁让他非得和别人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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