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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梦一场

利伯川是在凌晨回来的，身上还带着外面露水的潮气，进来就把沈蜜连人带被子地抱到外面的甲板上。

他们没有说话，她也没有问他。

心中想起，那天在戏院听到的唱词，想起她难得听回戏，偏只听到一句“恩与爱总成空”；她难得坐一回船，好不容易不晕船了，却怕是永远下不去船了；难得爱上一个人，爱得连自己的命都不值什么了，却连他是要她的人还是要她的命都不知道。

天空正渐渐亮起来，海平线上布满了五彩斑斓的艳丽霞光，四周一片沉寂，海浪声也似乎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万物都在安静地等待太阳升起。

利伯川紧紧抱着沈蜜，他闻着她的馨香，贴着她温热的小脸，眼睛注视着霞光最艳丽的地方，轻轻道:“蜜儿，快看，太阳要出来了。”

沈蜜闻声抬眸看他，他的眼睛在这半明的天光里，亮得如坠落的星辰，这么好看的人，怎么没有心呢！

父亲说:竹林七贤王戎曾言:“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

利伯川这样的人上人，自是忘情的圣人。她把父亲说的话，都忘了啊！

天空突然露出一线金色，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时，太阳就猛然跳了出来，霎时间，金色的光芒照遍整个大海，霞光退散，万物复苏。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只能慨叹，它才是万物的主宰。

原来这么快！沈蜜想，她还以为它会一点一点爬上来，它却猝不及防，让你连呼吸和感叹都来不及就跳出来了。

利伯川看着她的脸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眉眼都因此而显得圣洁而遥远，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日出了。

沈蜜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变成了秦书卿的模样，发色，眉眼，嘴唇，连瞳孔的颜色都做了细致的改变，力求一模一样。

沈蜜哂笑了一下，准备得这么充分，还说是意外。

她看看舷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悠扬的音乐声在海浪声中时隐时现，又到了这个时刻了，只是今晚上场的是她。

她头戴金冠，穿一件象牙白的礼服，她现在不怎么穿白，因为秦书卿总是穿白色，不过她再没见过比这件更好看的礼服了。

领口做成小方形，隐隐露出锁骨，柔软的蕾丝一层一层地覆在胸口，裙摆繁复而华美，长长地拖曳在地上。

她手捧上虞前任国主的传位文书，缓步走向船头，她的圣洁高贵，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利伯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他不敢想象她的心里有多痛，多恨，有多害怕！可是她看上去淡然而从容，她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像秦书卿，她生怕她露出破绽，他便不能顺利杀了秦明轩。

她没有停留，走向在另一艘船的船头等待的上虞国四大将领，他们将在那里验看国书，验证她的身份，然后奉她为上虞的女国主。

不过她知道，她手上这卷传位文书是假的，真正的传位文书和真正的秦书卿，已经在前晚趁乱由利伯川亲自护送回了上虞，此刻秦书卿应该已经是上虞国主了。

而这里，假的她和假的文书不过是诱杀秦明轩的陷阱。

她把文书交给跪在地上的四大将领，缓缓回过身来，遥遥看向利伯川。

海上的月光与灯火交相辉映，她的目光略过所有屏息凝视着她的人群，停留在利伯川身上。他的怀抱，他的亲吻，他的气息，从此再没有了，而他的心她根本从未有过。

他与她……不过是大梦一场！她实在太痛了，直痛得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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