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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撩拨
许是因为眼前这人也姓谢, 又或许是这人的病容与那人有几分相像,等回过神来,凌琅才发现自已经盯着这人看了许久。
“院使大人还在田上等您。”
汪海东提醒了一句, 凌琅又看了一眼谢相迎, 略略蹙眉道:“椒兰郡的百姓, 冬日里皆穿得这样单薄么。”
汪海东愣了一愣,谢相迎闻言即刻道:“是我来得匆忙, 忘记换衣裳,不关汪兄的事。”
谢相迎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意,挤出一些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傻气的笑容。
“汪兄。”
凌琅回眸冷冷看了身侧的汪海东一眼, 没有再说话, 只是快走了几步,将几人甩在身后。
这人的心情是一眼可知的差,谢相迎心下冷哼一声, 没再想他。
汪海东看了谢相迎片刻,示意他在府上稍等片刻。
待二人走后,谢相迎心下才松了口气。对面不识,这大概是他与凌琅最好的结局了。
谢相迎坐在大堂的雕花椅子上, 没来由的脑袋一阵晕眩。连日在那只能烧柴火取暖的院子里住着,这孱弱身子大概是撑不住了。
谢相迎扶着桌子, 缓缓趴下去。
“先生, 先生……”
耳畔传来管家的声音, 谢相迎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软和又温暖的塌上。好些日子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
“先生把药喝了吧。”
管家将装着碗的药放在榻边,谢相迎瞥了一眼, 问他道:“汪兄何时回来?”
管家闻言, 只道:“大人跟随院使去查看梯田了, 想是晚些时候会回来,先生等候片刻便是。”
这位管家看着不到四十岁,身量纤瘦,脸上没什么肉,面色很和善。
谢相迎看了一眼碗中的药,问道:“我这是什么病?”
管家道:“府上的郎中看过了,大人着了风寒,身上烫的厉害,方才是昏过去了。”
发烧了。
谢相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很烫。
“麻烦您了,原是打算拜访你们家大人的,没想到自己先病了。”
“无碍,大人说过你们是同窗。”
那管家脸上没什么神情。这位谢相逢他从前也知道,听说是成王府上的人,与三公子凌清河纠缠不清,也不知是真是假。眼下看着,倒没有传闻中那样不成器。
谢相迎这一觉从上午睡到了傍晚,喝了药没等多久,便听见汪海东的马车回了府。
汪海东刚进后院的大门,便看见个病秧子在倚门等他,原本被寒风吹得冰凉的心不禁觉得有几分暖意。
他这位同窗,从前只知道为了凌清河醉酒闹事,大病一场后,好似活得通透了不少。
“李叔说你病了,怎么不在榻上多休息会儿。”汪海东说罢,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了披在谢相迎身上。
谢相迎盈盈一笑道:“没有那么娇气,我出来看看雪。”
他天生爱雪,即便这大雪时节容易生病,还是忍不住想看。
汪海东带着他进了屋子,又让下人把炭火烧旺了些,才坐下来。
谢相迎看他风尘仆仆地回来,问他道:“汪兄今日去了何处?”
汪海东道:“带着都察院的人,去看那新修的梯田。”
“今日那一黑色锦衣的人是谁,看起来不太好伺候。”谢相迎道了一句。
汪海东挑着炭火的手滞了一滞,道:“都察院的人皆是如此,百官们什么都不怕,就怕都察院往陛下那儿递折子。”
凌琅不让他对外严明自己的身份,所以汪海东没有说实话。
“怪不得那样随性。”
谢相迎看着那燃的正旺的炭火,浅浅勾了勾唇。这人不在朝堂上坐着,也不知道来这椒兰郡做什么。
汪海东放下手里的火钳,问谢相迎道:“相逢,你想不想换个名字。”
“为何?”谢相迎问了一句,这名字他觉得还挺好听的。
汪海东叹了口气,道:“先皇后的名字与你重了两个字,我怕你受牵连。”
“这不是好事么,我听人说陛下和这位皇后之间的情谊很深呢。”
谢相迎脸上的笑意散了几分,他不知道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一大半估计是凌琅演的。帝王之恩向来容易施舍,他只要在朝堂上说两句悼念之语,史书上就能把他写成痴情帝王。
“传言终究是传言,旁人不知,我们这些在朝为官的人却知道些许内幕。那谢相迎只做了几日的皇后,分明,分明就是陛下诱敌的棋子。”汪海东的眸子暗了暗,接着道,“陛下待棋子向来如此,看着情深义重,实则冷情的很,想那太傅谢尹最后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眼下这位相迎皇后,结局也可见一斑。你这名字与他如此相像,我怕……”
“你怕我被陛下选中,再成为棋子么?”谢相迎问了一句。
汪海东点了点头,凌琅的后宫没几个人,张念汝,莲生,谢相迎,全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又都是药罐子。谢相逢这样的名字,又是这样的好样貌,若被凌琅知道了,召进宫里做那皇后的替身,正坐实了他痴情帝王的名头。
“我知晓了,往后会小心些。”
他这回就是老死在椒兰郡,也绝不会再去盛京。
汪海东又看了他一眼道:“眼下都察院的人要来我府上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过来做事了,先回家去。等过了这阵子,我再给你安排。”
“多谢汪兄。”
不必汪海东言说,他也知这段日子是不能来郡守府了。这凌琅瞒着身份过来,想来在椒兰郡也要住些时日,往后要更加小心些才是。
两人在屋内又说了些话,晚间汪海东派了马车将谢相迎往回送。
风雪夜街上人少,马车走在街上,本来畅通无阻,蓦地车身一颠停了下来。
“发声何事了?”谢相迎问了一句。
驾车的小厮看了许久,才道:“回先生的话,迎面过来的也不知是谁家的马车,直奔着咱们过来,把车撞坏了。”
撞上了。
谢相迎掀了帘子,只见眼前停下一辆颇为阔气的马车。那车上的小厮歪着身子,周身一股子酒味。
“你们是怎么驾车的,敢撞我们公子的车!”
那小厮说话颇为豪横,估摸着这马车中的人身份不一般。
“这,这……”
谢相迎这边的人有口难言,按理郡守府上的人不该如此任人欺凌才是。
正对峙着,对面那马车的帘子也被掀开。
厚重锦衣下,是张颇为年强俊朗的脸,谢相迎认得他,这人好像是当年连连赢马球的李三公子,李沐风。
李沐风本来打算让这小厮得饶人处且饶人,刚一掀开帘子,即刻愣住了。
“三哥,三哥你快看,是那缠着你的醉鬼!”
这一声三哥,叫谢相迎下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李沐风在家排行老三,这椒兰郡派行老三的,不只剩下那成王家的凌清河了么。
谢相迎正要放下帘子,那被唤做三哥的人走了出来。少年一身宝蓝色的锦衣,凌厉又漂亮的眸子在看到谢相迎后眯了一眯。
是凌清河,这人眉眼中与凌琅有个六七分像,一看就是姓凌的。
谢相迎正欲往马车中去,凌清河却开了口。
“我说怎么这么干脆地递了辞呈,原来是攀上椒兰郡守了。”
凌清河落在谢相迎披风上的目光冷了一冷,汪海东这人过的节俭,冬日里没几件新衣,这墨绿色带竹叶的披风一看就是他的。
郡守府上的小厮见是凌清河,忙走下来连连赔不是:“三公子海涵,风雪夜里路难行,都怪奴才没眼睛。”
“下人有错是主子的不是,叫他下来,亲自赔礼道歉。”凌清河道了一声,大有谢相迎不下马车,就不放过他们的打算。
谢相迎听了这么几句话,也知道凌清河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天高皇帝远,养出这么个小霸王也不是怪事。
谢相迎起身下了马车,那马车有些高,落在地上时小厮很有眼色地托了一托谢相迎的手。
凌清河见状,眸中露出一丝嫌恶:“这是攀上别人了,人也变得娇气了。那汪海东倒是不会怜香惜玉,睡了你,还要趁夜送回去,这是怕坏了自己清廉的名声么。”
“你……”
那小厮听得心下难受,谢相迎却不曾动怒。这姓凌的不会说话,他也不是一日两日才知道。
谢相迎将小厮挡在身后,道:“我与汪大人是故交,今日来府上不过是拜访,”
“有什么拜访是要拜访到深更半夜的么?”
凌清河原是不打算理会谢相逢的,但这人是从他府上出来的,如今去别的府上卖身子,实在让人恶心。
“我何时拜访,与公子没什么相干。听闻都察院派人到椒兰郡寻访,公子深夜纵容醉酒的小厮撞上汪大人的马车,若是穿到慕轻州慕大人耳中,不知会不会被兴盛阁里的那位知道。”
谢相迎这一番话,叫凌清河身上的酒劲儿散了不少。他确实得罪不起慕轻州,那小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在成王府放个屁都能被知道,今夜若是闹起来,一准儿得找他老子的事儿。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
凌清河咬牙道了一句,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谢相迎定定站着,恭恭敬敬行了礼道:“山水有相逢,在下谢相逢。家中尚有亲人等待,三公子若是无事,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他说罢,托着身侧的小厮蹋上了马车。
那小厮十分敷衍地拱了拱手,驾车离去了。
凌清河一人站在寒夜冷风里,蹙着眉头生闷气。
“他算是什么东西,贴上了汪海东,就敢来威胁我!”
“三哥。”李沐风见凌清河怒上心头,劝慰道,“一个肖想过你的醉鬼罢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且让他得意几天,过几日慕轻州走了,还不由着你收拾。”
凌清河看着夜色中消失不见的马车,突然道:“他凭什么扭头就去汪海东那儿!”
“三哥?”
李沐风愣了片刻,突然不明白凌清河是为什么生气了。
.
谢相迎这一夜睡得不踏实,白日里见过凌琅,夜里又与人起了争执,第二日干脆没能起来。
谢樱去叫谢相迎起床的时候,一连叫了好几声人都没动静。
小家伙急得厉害,忙去柴房叫了林霜。林霜探了探谢相迎的额头,即刻从枕下的匣子里取了钱袋去找郎中。
谢樱看着谢相迎过昏迷不醒,用帕子沾了凉水往谢相迎额头上放。
等了好些时候,林霜才把郎中带回来。
那郎中虽是一幅少年人的面庞,行事却十足老练。
人放下药箱子给谢相迎把了脉,又扒开衣裳各处看了看,即刻给谢相迎灌了备好的药汤,又在穴位上施了针。
几刻钟的功夫,谢相迎额头和身上便出了曾薄汗。
郎中给他喂了些水,人才醒过来。
谢相迎一睁眼,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庞。
“凤池……”
谢相迎唤了一声,齐凤池的眸光当即滞住。
“哥哥,你醒了!”
谢樱扑到榻边,这才将谢相迎的注意力转移了去。
谢相迎抬手摸了摸谢樱的脑袋,道:“乖,我没事了,去告诉娘亲一声不要让她担心。”
“好。”
谢樱说罢,即刻往院中去。
待人走后谢相迎才抬眸去看齐凤池。
齐凤池眸中有闪躲之意,直到谢相迎开了口。
“凤池,我是相迎。”
“谢相迎?”
齐凤池有些难以置信,但这地方应该没有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才对。
“怎么会……你不是死了?”
“很幸运,又活了过来。”谢相迎眸中没有笑意,只有浓重的疲倦。
齐凤池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你这辈子,真不容易。”
“你也是……”
如果没猜错,齐凤池是逃到这里的。
齐凤池揉了揉眉头,“哎呀”了一声,道:“这么沉重做什么,都活着就好。你这人可幸运,你知不知道满城的郎中都不接你们家的活儿,就我接了,你说咱俩是不是上辈子有缘份,我再不来你可就被烧死了。”
“多谢你。”
齐凤池已经救了他两次了。
齐凤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从久别重逢的感慨中回过神来,问道:“你得罪什么人了,昨儿好些医馆连夜得了消息,不让往南城来。要不是我见这位夫人可怜,才不会过来。”
连夜得了消息。谢相迎听见这句,也明白是谁下的命令。
天高皇帝远,这地界成王府的话就是圣旨。
谢相迎缓缓支起身子,道:“凌清河。”
“他……我听说他府上有位对他死缠烂打的教书先生。”
“正是我这身子。”
“是你呀。”齐凤池饿眉蹙了蹙,问他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听说这人为了凌清河日日买醉,前些时候还在成王府门口借酒抒怀,写了好些个淫词艳曲,难怪那凌清河会这么对你。”
“淫词艳曲?难道……”
难道这身子的主人喜欢凌清河么。
齐凤池道:“你在这儿怕是待不下去了,不如回你们盛京,我听说凌琅还记着你呢。”
“我不会回去了。”
谢相迎的眸子垂了一垂,他有时候很羡慕齐凤池,这人天真的模样一点不像是置身红尘里的人。
齐凤池见他不高兴,也没再问下去。他不是个喜欢搞根问底的人,有什么困扰他,他从来不愿去深究。扎入血肉的根系被挖出来只会让人更加血肉模糊,齐凤池从不愿意做这事。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午后齐凤池便回去了。
谢相迎从齐凤池口中得知,怀林郡那场疫病一路向北也蔓延到东陵去。各地的郎中奔赴过来,从试药到治病,费了数月才将疫病控制下来。
那治疫病的特效方子里有味叫白头翁的君药,那会儿紧缺的厉害,恰逢竟胜人囤了不少,不少卖药的商人靠这个发了财。
这世上的恰逢之事,背后必有精心谋划。竟胜国曾经投靠东陵国,最擅长巫医蛊术之事,疫病在北齐时没有特效药,一到东陵那特效药就出来了,这么看来黎昀对这场疫病的投放早就有谋划。要不是竟胜国早已经被凌琅攻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凌琅花六个月时间攻下竟胜是对的。谢相迎从前只重视粮草而轻医药,到底是他疏忽了。
谢相迎把事情想明白,人也通透了些许。这两国之争本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参与的。不谋划人,就要被人谋划,也不怪旁人要将他当作棋子。
这一病养了五六日,又费了不少银钱。治病的药草是齐凤池偷偷送来的,谢相迎对这人不遗余力的帮助很是感动。
他喜欢与齐凤池在一处,这样一个没有心机的良善人,不会有人讨厌。
等到头脑彻底清利了,谢相迎拿了些家里做的点心去拜访齐凤池。
齐凤池所在的医馆在繁华的昌平街,谢相迎未走到近处便看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在砸东西。
“成王府的话也敢不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一声巨响,“汇卢医馆”的牌匾应声而下。尘灰在眼前四散开来,人群里齐凤池的眼睛红的厉害。
谢相迎见此情形,明白必然是自己牵连了齐凤池。这些人不动声色这么些时日,等到今日才动手,想来是凌琅已经带着督查院的人离开了。
“住手。”
谢相迎道了一句,拨开面前挡着的路人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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