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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如何逃离原生家庭(九)……
除了陆鸿云,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凌逍是要跟随父母、与辅导员一同出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协商。
至少从帖子和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件事情是女儿这边就可以单方面拿钱解决的。
大家不由得略有些失望, 以为今日好戏看不成了。辅导员则是微微松了口气。
陈凤兰也慢慢止住了哭声, 与王德富充满希冀地对视一眼, 望着女儿拾级而下,朝着这边走来。
这就对了嘛。听啊, 议论声几乎都认为她是不孝的, 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再加上他们这边先哭得惨,抢占了先机, 小丫头果然没办法了吧!
如果她这次能够在领导的主持下, 乖乖把钱交出来,以后也全部听家里吩咐的话,他们还可以允许她继续带着“王”这个姓氏、继续读书、工作下去……
凌逍没有去搀扶自己的父母,没有低头沉默地出门。
因为这一去,无论结果怎样,留下的只会是对王招弟无尽的揣测与谩骂。
她昂首阔步地,迈上讲台,拿起了被系主任放下的话筒。
“她这是要干嘛?”
“难道是打算当众道歉?”
滴——
刺耳的麦克风声顿时拉长声音鸣叫, 捂着耳朵也听得刺痛。
凌逍甚至又拍了拍, 试了试声音,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的神情极为平静,有种莫名安心的沉着。她并不去看门口的父母与老师, 也似乎不在看下面的数百名同学。
有些事情是为了汲取利益、完成任务而做,有些话,却只说给逝去的一个人听。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我自愿承担一切后果。但现在, 请允许我占用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将一切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学校的声誉着想、为了还同学们一个安心。说完了以后,我会立刻踏出教室,不会耽误同学们的正常课业。”
辅导员正想阻止,却见系主任沉吟片刻,与同事们交换下眼神,并未吭声。
说实话,既然已经乱了套了,也不差这十分钟了。看热闹的心态,谁还没有那么一点呢。
同学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这个向来毫无存在感的同学,到底是要做什么。
“也许你们觉得我冷血无情也好,暗藏小心思也好,这一切的批评指责,都是各位的权利,我无法阻止、也并不想阻止。但同样的,我也有可以发声、可以自我保护的权利。”
“接下来的这些信息,都是我以合法途径收集的。其真实性与合法性都将在后续程序中得到官方验证。”
凌逍微微掀起唇角。
她怎么能够灰溜溜地离去?!
来吧。这是一场蓄谋已久、也迟到太久的审判。
来自王招弟的,血与泪的审判。
多媒体屏幕上,赫然是一个文件夹。坐在台下的同学紧紧盯着屏幕,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一丝好戏。
文件夹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叫作《一生》。
凌霄不徐不疾地开口。
“也许生活在省城的大家不知道,阳光的世界下,其实每一分一秒,都有无数阴暗在滋生,有时候甚至就沉默地发生在诸位身边。”
“我是王招弟,没错,就是帖子上,那个所谓的人渣女。门口的那两位,就是我血缘上的父母。”
“18年前,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卖掉、扔掉都是当地常有的事情,这对夫妻也不例外。后来是因为村里神婆说,留下她、第二年就能够生儿子,这才有机会让这个生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招弟’二字,贯穿了我十八年生命的始终。从最开始起,我存在的意义,或许只有这点而已。”
“我不知道在座的每一位是如何健康快乐长大的。或许你们曾经见过,几岁的幼儿,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儿,就必须忍受无休止的虐待吗?十几岁的姑娘,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儿,就必须拿命去供养家里、供养弟弟吗?”
“我不知道你们的人生如何,但我知道自己能够活到现在,不是因为父母的养育,而是因为我的运气好一点而已。”
十八年积累的那么一点点运气,都用来换取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答应过小姑娘,要回答一句“为什么”。
凌逍打开了第一个文件。
陈凤兰不懂电脑,可她死死盯着屏幕。
那里藏着什么她不清楚,但一定是……绝对、绝对不能打开的东西。
“不——!你快关掉!”
正在启动。
确认打开。
鼠标滚动,一张张清晰可见的图片瞬间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文字与图片是不会说话的,但可以直接击穿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的心底防线。
触目惊心的陈旧伤痕照片。
医院详细检验的受伤记录、字字惊心的急诊诊断。
十八岁的,已经濒临枯竭、奇迹般存活的生命。
满室静默。良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这无一例外地印证着王招弟多年来所受到的非人虐待。
而始作俑者,或许就是在一旁慌张至极、想要胡乱上前关闭的亲生父母!
“可……这不一定是他们造成的吧?”有人小声质疑,瞬间被旁边的人捂住嘴。
凌逍一点儿也没生气,依旧是从从容容的。她甚至对提出问题的人笑了笑。
“这位同学的问题,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怀疑,我当然理解。法律系里面有个说法,叫做‘证据链’,我也不可能只准备了这么一份。不如咱们接下来看看其他的资料?”
她说得轻轻松松,语气也是带些幽默的。
可每个人的表情逐渐严肃,谁也笑不出来。
“既然我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自己的经历,就绝不会进行模棱两可的误导。现在,下一份资料有些考验数学能力,当然,这是咱们计算机系的强项哦。”
“也许有同学知道,我是拿贫困补助金的。不错,我出生的地方很穷,整个村子也很穷,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却不是全部真相。”
那是一份清清楚楚的转账记录。
王招弟有着良好的记账习惯。起初是初中、高中时赚的每一笔钱,从“去隔壁村采猪草得5毛钱”的稚嫩笔迹,到清晰银行卡转账的备注,“本月上学费5000已转”。谁也不知道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记录下了这些。
从期盼到失望再到习惯。曾经偷偷惦念过,或许某一日会“买”下作为人的自由,但那一日,从未真正到来。
“刚一入学的时候,我还偶尔会来上课。大家应该有时候会忘记,身边还有这样一位同学吧?她到底每天去干嘛了呢?没人在乎。但现在,我可以大声告诉所以人,因为这没什么丢脸的。”
“几乎什么工作我都做过。有比较轻松的家教,也有冬天冷水刺骨的洗盘子。我也去工地里搬过砖,每天两百,但搬了几天就晕倒了,一分钱没拿到。哦,我也去过会所打工,为了那夜间高薪,不过后来被人举报端掉了,依旧是一分钱没有。”
“请看,所谓的上学费用,就是指我赎买自己上学资格的费用。第一年前几个月,这个要求是每月两千块。后来变成了3000、5000……这些钱他们用来干什么了呢?或许是翻新房子,或许是给弟弟攒钱娶媳妇,又或许是弟弟突然想要一辆自行车、一台新电脑、一双新球鞋而已。”
“而我,除了馒头,从来没有在食堂买过一道菜,因为这对我而言是极度奢侈的行为。”
前排有人仔细算着数据,却见一个巨大的加粗数字已经显示在了屏幕上。
十八万三千二百壹拾元。
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以血肉换取的巨额数字。
“我知道许多人平时会说我不合群。的确,因为连正常活着,都只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想。”
有些人,仅仅是想要成为普通人,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诺大的教室,满座沉寂无言。
哭的人就是受害者吗?
按闹分配才是常理吗?
老实巴交、哭得惨兮兮的乡下父母,与讲台上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的小姑娘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那些数字、那些照片清晰摆在眼前,不容辩驳,生生刺痛了他们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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