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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逃脱
陆续因和薛乔之争吵到后半夜, 第二日醒的稍晚,浅眠被房外传入的说话声扰醒。
他迅速转身,和对面床榻上的薛乔之对视一眼, 对方速即起身躲藏。
开门一看, 寰天道君和秦时都在房外不远处,正争吵着什么。
“北梁皇帝为了讨好你,胆大包天,什么手段都敢用。”寰天道君嘴角扬出阴森冷笑, “本座倒是小瞧他了。”
“若他中了药,你是不是打算顺势而为?”
秦时眼眸半垂,神色平淡喜怒不辨。
清越嗓音讥嘲:“不愧是闻风教出来的徒弟。”
秦时微微勾嘴:“换作寰天道君, 会如何选择?”
寰天道君一怔, 随后哈哈笑了几声。
门动的嘎吱声响, 打断了二人对话。二人瞬间同时转头, 宛若无事一般看向陆续。
寰天道君意味深长注视他大半晌, 少顷后, 眼含戏谑:“道心稳固, 六根清净?”
听得陆续莫名其妙。
对方又无奈叹笑:“往后别乱接东西吃, 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派人准备。”
陆续不置可否, 扯了扯嘴角。
“师弟,今日想去什么地方游玩?”秦时柔声轻问。
“不知为何, 今日感觉全身乏力, 十分疲惫。”
方才二人的对话陆续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许多地方没听清楚, 但能肯定他们在说昨天催/情药的事。
这两人都知道。
那他就中药了呗。药效变了而已。
秦时和寰天道君同时一怔, 即刻伸手, 一人一只抓过他的手腕,探入脉门。
两股暴戾灵气强行撑开经脉,在体内蛮横冲撞,交织游走,互不相让争夺着他的气海丹田。
令人彷如全身被掠夺般万分难受。
偏偏脉门被牢牢压制,挣脱不得。
过了半刻,没探查出任何异常,二人才各自收回灵气。
陆续方才随口胡诌,此时却真感身体不适。
他半真半假道:“昨夜没睡好,感觉疲惫困倦,想回房多睡一会。今日不想出门。”
他耐着性子听完二人不知几分真情几分假意的关切嘱咐,再次回了房间。
薛乔之从屏风后走出,暗骂一句人面兽心,冷声问:“你真没办法摆脱他们二人?”
“没有。”清润嗓音语气比对方还冷,“一个是我师兄,一个是我师尊的至交好友,平日在乾天宗,抬头不见低头见。”
还都是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的绝世大能,他只能虚与委蛇。
薛乔之僵着一张冷脸,不置一词。
“算了不说这个。”陆续漠然问向对方,“你伤怎么样?昨天那药有没有对你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怎么会没有影响!不仅有,问题还很大!
薛乔之这样的刺客,受过专门训练,寻常的催/情药对他来说毫无作用。
然而昨天的宫廷秘药,药性猛烈到连他都无法抵御,理智全失,纾解了三次才将药效完全消褪。
……他脑中想的全是眼前这个人!
即便现在药效已经没了,留下的后遗症,完全无法消除!
他咬牙切齿,绷着一张死人脸,走到床榻边侧身躺下:“睡觉!晚上行动!”
陆续:“……”
这人他娘的什么态度!
秦时和寰天道君都没这么凶过他。
二人在房中养精蓄锐一整日,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悄无声息翻窗离开房间。
薛乔之当了多年刺客,平时就特意压制灵息。
陆续隐藏灵息翻墙出苑后,躲在墙角阴影中待了一会,确认苑中没有响动,秦时没察觉他离去,才轻舒一口气。
要躲过凡界皇宫的守卫,对陆续来说轻而易取。
二人趁着夜色,很快来到皇宫西侧的密道入口。
这里是一处被废弃的冷宫,年久失修,宫墙斑驳残破。
腐草中生出萤火点点,幽光萦绕,茂盛长草中不时传来悉索虫鸣。萧凉衰败的景象中又别有一番生气盎然的独特意境。
冷宫中有一口百年枯井,井下隐藏着密道。
“我走前面,你跟着我。要是情况不妙,你自己先逃。”陆续不等对方回应,已当先一步跳入井中。
井底长满过膝的野草,他点亮符火,谨慎梭巡四周。
井壁处有一通道,道路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
“还是我走前面,”薛乔之后一步跳入井底,大步一跃抢在陆续身前,“不知密道里会否有机关陷阱。”
“别,”陆续侧身闪过,走入密道中,“把你自己照看好。”
他得竭尽可能让薛乔之安然无恙。
身后传来不咸不淡的一句冷声:“幸好你只是我姐的朋友,不是我姐夫。”
陆续脚步一顿,这人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我和你姐绝无半点……”
“我知道。”冷声似乎染上一点缓和笑意,“你脑子缺了那根筋。”
这小傻瓜怎么会懂人间情爱。
陆续咬牙。
希望这条密道能通向外面。实在不行,他用师尊的神剑劈开一条通路?
他只想快点将人带出去,然后通知薛松雨,后面的事再也不管。
二人一前一后,符火冷光在斑驳剥落的石道上投下两道叠了一半的影子。
脚底偶尔踢到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在寂静狭长的甬道中激荡出冗长回音。
两人不言不语走了一段路,薛乔之陡然开口:“你就一点不好奇,我为何要刺杀北梁皇帝?”
“好奇。你会说吗。”
“不会。”
陆续:“……”
他是真不想和这人说话。
过了一会,冰冷声音又道:“我姐没有告诉过你,我家的事?”
“没有。一入仙途,即斩尘缘。凡界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除了薛乔之的存在,薛松雨从未告诉过他,她入乾天宗以前的经历。
正如他也没朝她说过,自己的红尘旧事。
“别人问我不会说,”薛乔之依旧僵着一张冷死人的脸,耳根和脖子在火光下烧出一片滚烫的绛红。
“我只想告诉你。”
清润嗓音平静无波:“那你说,我听着。”
“我是北梁人。”
薛松雨也出身北梁?
她不会也和北梁皇室有关?
北梁皇室出了两位当世大能,是块风水宝地?
陆续漫无边际游思浮想,又听身后冷音继续道:“薛家世代效忠北梁皇室,我祖父和父亲都曾是北梁统领兵马的将军。”
难怪薛松雨身上有一股兵戈气,原来是将门之后。
他瞬间明白她豪放不羁的性格源自何处,一点不意外。
“薛家战功彪炳,曾为北梁立下汗马功劳。”薛乔之冰冷的嗓音骤然染上一缕恨入骨髓的怨毒,“薛家为北梁出生入死,到头来,却因为封无可封,被构陷贪赃枉法,拥兵自重,鱼肉百姓,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陆续脚步一顿,沉默无言。
冷声继续诉说着心中愤恨和怨怒:“狗皇帝趁着千秋节,以朝臣庆贺的名义召我一家从封地回到北梁都城,又在皇城外埋下伏兵。我爹只带了家中女眷和二百亲兵回京,怎么会是几千兵马的对手。”
“我们一家在混战中失散。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将,拼死带我杀出重围,将我藏在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旧民房内。”
“我受伤过重,昏迷了几日才醒。”薛乔之闭了闭眼,“等我醒来,乔装打扮混入城中时,薛家已被斩首示众。”
“我爹,我几个叔叔……薛家所有忠臣良将的头颅都被挂在城门口,连几岁的幼弟都没放过。”
冷冽嗓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幸得到上天的再一次眷顾,在流落天涯的途中遇上一群凡界散修。他们说我有仙骨,能入道,便收留了我,教我修仙的功法和刺客的武艺。”
冷声嗤笑:“从此我也成了一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刺客。”
“我等了六十年,终于有机会潜入皇宫,刺杀狗皇帝。只可惜,功亏一篑。”
陆续默然一叹:“你和薛松雨,在混战中失散?”
薛松雨也他一样,成功逃脱。
她没在城门口看到薛乔之的头颅,所以一直觉得他还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从未放弃寻找。
薛乔之沉闷几息:“应该是吧。我逃脱之后,再也没见过她。”
“我以为,她已经……”
“她找了你很多年,你们姐弟很快就能重逢。而且你们现在都是修士,往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陆续顿了顿,没问他,往后会不会再找机会刺杀北梁皇帝。
如果他执意要为家人报仇,薛松雨会作何选择。
要是薛松雨打算帮薛乔之,他呢?他又该作何选择?
北梁并非单纯的凡界王朝,皇宫大内还有许多修士。
皇帝真出了事,秦时和寰天道君不会坐视不理。
“你……”薛乔之还打算问什么,二人脚步同时一顿。
陆续:“噤声。”
薛乔之点头:“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一阵啪塔啪塔的声响,带着浓重的潮气朝二人急速靠近。
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泛出荧红亮光,在黑暗无光的狭窄通道内划出模糊的流煌。
几息之后,两颗深红光点清晰映入眼帘,鲜丽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是狗皇帝派人豢养的妖兽。”薛乔之语气冰冷,“陆续,到我后面来。”
陆续一脸冷漠:“在后面好好站着。把你自己照顾好。”
血红的兽眼直直盯着二人,像是盯着久违的美味。
漆黑的身体完全融进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从嘴里呼出的腥热白气,和粘腻欲滴的垂涎。
“通道狭窄,地势对我们不利,你……”薛乔之还欲多说,陆续已一剑当先,惊鸿掠影朝黑兽直袭而去。
银亮剑光划破虚空,似如流星,飒沓出一条炫目的长尾。
符火骤然明光大闪,将通道照耀得透亮。
一震惊雷巨吼同时响起,黑兽张开大嘴,森寒如利刃的巨大尖牙,迎向锋锐剑光。
白刃同尖牙撞在一起,碰出清脆的精铁铿锵。
陆续手腕被巨力一震,流风飞霜的飘逸身形飞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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