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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魂归

庄崇明很疲惫，他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然后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那个崭新的骨灰盒，喃喃自语道：“吴虑，这个地方真的好干净啊，你听，有鸟儿叫，有河水在流动，有花朵在绽放，还有享用不尽的日光，我给你找了个好地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啊”，他扬起唇角笑了一下，眉眼间的褶皱加深了几分：“你知道吗，我把陈小川也带到这里来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也要给他葬在这里，我不会让他脏了这里，他是罪人，我要用他的血来滋养你的坟墓，你放心，你的墓地周围会繁花盛开，四季常绿，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来陪着你。”

山顶的风儿渐凉，山脚的浔江安静的流淌着，庄崇明的自语被风儿裹得很远，远得渐渐不再听见。

庄崇明将骨灰盒抬高了几分，看着那几个亲手镌刻的字：吾爱吴虑。他看着眼底一阵发酸，埋头脸贴着骨灰盒，冰凉的触感传入身体，犹如当年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他永远不会忘记九年前那个夏季，少年的身体残缺不全地躺在冰凉的地上，周围是嘈杂的惊呼声，头上顶着五月炙热的烈日，可当时的他觉得自己好似坠入了无边的冰窟之中，他在冰水中挣扎着，身体里有股热血始终在横冲直撞，他突然觉得那日的日光让人晕眩。他早已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的接近少年的尸体，他看着昨日还活着人，今日就变成了一个被撕烂的布娃娃，他盯着少年身下被鲜血浸透的地面，那种褐红色让他在往后的日子一看到都会忍不住头晕目眩。

他始终难以相信吴虑会遭遇这种惨烈的横祸，他不甘心，在忍着极大的悲痛处理完吴虑的葬礼之后，他和吴忧一起去了几趟公安局，希望尽快抓到凶手，可后来凶手虽然抓到了，可内情却如此的叫人哭笑不得又无能为力，仅仅是吴虑撞了他而没有道歉就起了杀心吗，他不相信，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逼着自己去相信这个结果。所以，他倾尽了精力去挖掘吴虑案件背后的真相，直到从李辉女友田芳口中得到了可能的真相，他忍不住掩面流泪，吴虑是多么的无辜，多么的可怜，而陈小川几人是多么的可恶可恨。想要报复他们的心思在五年前才起的，得知陈小川出国了，得知秦寒松成为了副市长，他开始每日夜晚梦见吴虑流着血泪，拖着残肢，对他哭喊着“老师，我好痛啊，我好痛啊”，梦醒之后，他满身是汗，头晕脑胀，可吴虑在梦中的话让他痛哭流涕，他痛，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见他们一个个继续挥霍人生。可这样的肆意，吴虑也应该拥有的，凭什么他们要霸道的剥夺，凭什么！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分，他都会这样质问着，可是冷冰冰的房间里，无人应答。

当吴忧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个曾经神采飞扬的女人在弟弟惨死、父母过世之后人间蒸发，突然就出现了，她说她生计困难，希望自己帮帮她，他看着她和吴虑相似的眉眼，心里难过地一塌糊涂，吴忧何罪之有，陈小川一个决定毁了一个家庭，毁了一个人无比灿烂的未来，他凭什么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应该为他自己的所作为所付出代价！

他出主意给她安排了一个新身份：她姨妈的女儿肖慧珍在五年前恰好去世，农村消息闭塞，便让她直接顶替了肖慧珍的身份，她开始不明其意，他没有明说，其实他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谋划这场报仇行动。他还让她去对口支援的孤儿院里领养了一个已经十二岁的女孩，想着以后她老了，能有个人养老送终。

时间过得很快，可是对于庄崇明来说，五年犹如吴虑死后的每一天一样，他对陈小川的恨意得不到发泄，憋在心里像个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渐渐要吞噬了自己，直到有一天被某种力量激发出来。有时候一个人的恨意，并不需要他声嘶力竭的呐喊出来，才能震撼人心。

庄崇明的思绪在半空中翻飞着，他想起了每一次吴虑喊他老师时的模样，想起他崇拜的眼神，想起他少年单薄瘦削的肩膀，想起两人始终没有戳破的心意，心里好似被谁揪住了似的，五脏六腑钻心得痛。

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满是女人的家庭里，母亲、继父的女儿都没有带给他家庭的温暖，反而总是言语嘲讽他这个唯一的男性，她们将在男人身上受到的气全数转移给了他，让他从小就特别特别讨厌女人，女人给他的印象永远是一具具冷冰冰的雕像，没有一丝温暖。读大学的时候他也试图和女人交往过，可一旦牵手的时候，那种恶心感涌上心头，女人的嘴脸在他的眼中变得狰狞，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他躲躲藏藏的去看过，心理咨询师让他摆过一个沙盘，他当时拿了哪些模具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把象征自己的人偶放在了母亲和姐姐很远处，心理咨询师下了个很浅显的结论：从心理上排斥女性。至于未尽之语，凭他的智力也能推测出来，不过他反而获得了一种满心的愉悦，他生病了，病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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