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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是不是也会流泪的?
是的。
你可以说,世上根本没有神,但却不能说,神是绝不流泪的。因为神也有感情。没有感情的,非因不能成神,也不能算是人。
现在流因的当然并不是神,是人。
神的面具已揭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美丽的脸,一双新月般的眼睛。
这张脸本来永远都是明朗而愉快的,这双眼睛里,本来水远都带着醉人的笑意。
但现在,脸已憔悴,眼睛也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见到楚留香,这矛盾和痛苦,是因为他本身而来的。
但楚留香却未想到此时此刻看见她。
张洁洁。
楚留香做梦也没想到过,他们的神竟是张洁洁。楚留香将面具提在手里,仿佛有千斤般重。
楚留香手里已满是冷汗。
忽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接过面具。这是只枯建而苍老的手。
楚留香回过头,看到了一个满身黑衣,黑纱蒙面的老妇人。难道她就是那在月夜烟水中出现的魔妪?
现在楚留香还是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一双眼睛在黑纱里闪闪发着光。
她凝视着楚留香,缓缓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只要你能到得了这里,非但所有的秘密都能得到解答,而且一定能找得到她。她的声音柔和而慈祥。已和那天晚上完全不同,慢慢的接着又道:“我是不是没有骗你?“楚留香茫然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是不懂,比刚才更不懂。
刚才他们得到那些答案,现在已完全推翻了。
艾青非但不是主谋害他的人,而且一直都在暗中助着他。
她刚才故意点住他的穴道,想必只不过是为了帮助他进入这圣坛而已。
也许这正是他能到这里来的唯一的一条路。
她不但下手极有分寸,而且时间算得极准,那般将楚留香封闭住的力量,恰巧就正在最重要的一刹那间自动消失了,否则,楚留香又怎能一跳而起?
艾虹显然也早已跟她串通好了,一起演出这戏的。
所以她无论对什麽罪名都不否认。
主谋要杀楚留香的人,既不是她们,却又是谁呢?
难道是张洁洁?
那也绝不可能——她若要杀楚留香,机会实在太多了。
所有的秘密依然还是秘密,还是没有解决。
可是无论如何,他总算已见到张洁洁了,对他来说,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这里是圣坛也好,是虎窟也好。
无论张洁洁是神?还是人?
这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是在热爱着她。而且终于又相聚在-起。
他张开了双臂,凝视着她。
她投入了他的怀里。
在这一瞬间,他们己完全忘记了一切。不但忘记了他们置身何地,也忘了这地方所有的人。
眼泪是咸的,却又带着一丝谈淡的甜香。
楚留香轻吻着她脸上的泪痕,购购道:“你这小鬼,小妖怪,这次你还想往哪里跑。“张洁洁轻咬着他的脖子,喃喃通:“你这老鬼,老臭虫,你怎麽会找到这里来的。“楚留香道:“你明知我会找来的,是不是?你就算飞上天钻人地,我还是一样能找到你。“张洁洁瞪着眼,道:“你找我干什麽?是要我咬死你?“她咬得很重,咬他的脖子,咬他的嘴,她的热情已足以让他们两个人全都燃烧。
可是她刚为什麽那麽冷。
楚留香想起刚的事,想起了刚才的人——这地方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忍不佳往下面偷偷瞟了一眼,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已五体伏地,匍匐拜倒,没有任何人敢抬头看他们一眼的。
她难道真是神?
否则这些人为什麽对她如此祟敬?
张洁洁忽然抬起头,道:“你几时变成了个木头人的?“楚留香笑了笑,道:“刚才。“
张洁洁道:“刚才“楚留香道:“刚才你看见我,却故意装不认得我的时候,那时你岂非也是个木头人。“张洁洁道:“不是木头人是神“楚留香道:“神?“张洁洁道:“你不相信?“
楚留香叹口气,道:“我实在看不出你有哪点像神的样子。“张洁洁的脸又红了,咬着嘴唇,道;“那只因现在我已不是神了。楚留香道:“从什麽时候你又变成人的。“张洁洁也笑了笑,道;“刚才。“
楚留香通;“刚才?“
张洁洁道:“刚才你将我面具掀起来的时候,我就又变成人了。“她又开始咬楚留香的脖子,呢喃着道:“不但又变成了人,而且是个又会咬人,又会撤娇的女人,活生生的女人。“没有人能否认她这句话,在咬人和撤娇这两方面,她简直是专家。
楚留香又叹了中气,苦笑道:“我还是不懂,非但不懂,而且越来越糊涂了。“只听一个人道:“你慢慢就会慢的。“
那黑衣老姬出现了,正站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微笑。
楚留香脸上不禁有些发烧,想推开张洁洁,又有点舍不得,他能再将她抱在怀里,实在太不容易,何况她又实在抱得太紧。
黑衣老姬笑着道;“你用不着怕难为情,她已是你的,你随便在什麽时候,什麽地方抱住她,都绝没有人敢干涉你。她忽然高举双手,大声说了几句话,语音怪异而复杂,楚留香连一个字都听不懂。圣坛下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声,楚留香正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圣坛已忽然开始往下沉。沉得快,沉得很快。忽然间,他们已到了地下一间六角形的屋子里,一张六角形的桌子上,居然摆满了酒菜。黑衣老姬笑道:“酒是波斯来的葡萄酒,菜也是你喜欢吃的。“张洁洁抢着拍手笑道:“好像还有我喜欢吃的鱼翅。“她笑得就像是个孩子。
楚留香却有点笑不出,忍不住道:“你们早已算准我会到这里来了?“黑衣老姬居然也眨了眨眼,笑道:“我只知道楚香帅要去的地方,从没有人能阴拦他的。“无论什麽样的秘密,却总有个解答的。
黑衣着姬终于将这答案说了出来。
这其间最令楚留香吃惊的,是两件事。
第一,张洁洁就是这黑衣老妪的女儿。
第二,要杀楚留香的人,竟也是这黑衣老妪。
她既然要杀楚留香,为什麽又指点了楚留香这条明路呢?
这其中的原因,的确诡秘面复杂,楚留香若非亲身经历,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我们的确是个很神秘的家族,从没有人知道我们来自什麽地方,甚至选我们自己也无法找得到昔日的家乡了。
我们信奉的,也是种神秘而奇异的宗教,源流来自天边,和波斯的拜火教,也就是外来传人中土的佛教有些相似。
我们崇敬的神,就是教中的圣女。
圣女是从我们家族里的处女中选出来的,我们上一代的圣女,选中的继承人就是她——也就是我的女儿。
无论谁只要一旦被选中为圣女,她终生就得为我们的宗教和家庭牺牲,既不能再有凡人的生活,更不能再有凡人的感情。
无论谁只要一旦被选中为圣女,就没有人再能改变这事实,更没有人敢反对,除非有个从外面来的陌生人,能擅入这圣坛。揭下她脑上那象征着圣灵和神力的面具。
但这地方非但秘密,而且从不容外人闯入,无论谁到这里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这种法令也等於虚设,十余代以来,从没有一个圣女能逃脱她终生寂寞孤独的厄运。
在别人看来,这也许是光荣,但我知道一个少女做了圣女後,她过的日子是多麽痛苦。
因为我自从生出她之後,就做了这教中的护法,没有人比我跟上一代的圣女更接近,也只有我曾经看到过的,夜半醒来时,因寂寞的孤独而痛苦得发疯的样子。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要我用尖针刺在她身上,刺得流血不止。
我当然不忍看见我的女儿再忍受这种痛苦,我一定要想法子为她解脱。
但我虽然是教中的护法,却也无法改变她的命运,除非上天的真神能赐给我一个陌生人,让他来为我女儿拉下那可怕的面具。
所以我就想到你。
妒中香烟飘渺,黑衣老姬盘膝坐在雾中,据据的说出了这故事。
楚留香就仿佛在听神话一样,已不觉听得痴了。
听到这里,他才忍不住插口道:“所以你就叫她去找我。“黑衣老妪道:“是我要她去的。“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但你又何必叫她去杀我呢?“黑衣老姬道:“有两种原因“。“
楚留香道:“我在听。“
黑衣老汉道:“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奇、很喜欢冒险的人,但若这样叫你来,你一定还是不肯的,因为你和她本无感情。“楚留香承认。
黑衣老妪道:“所以我只有先用种方法,来引起你的好奇好胜心,再让你们有接触的机会,让你们自然发生感情。“楚留香忍不住问道:“你怎知道我们一定会发生感情?“黑衣老妪睁起了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的女儿,微笑道:“像我女儿这样的女孩子,有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楚留香叹道:“那倒的确难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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