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旧事难分辨·叁

几支火把凑在一起，这光亮已经足以抵得上大户人家的正堂了。在这样的光照之下，书页里的一丝一毫都无所遁从。

平遇秋从书中抬起头，叹了口气道：“不行了，实在是看不清了。诸位有谁看出些什么了吗？”

“这里……似乎是中阳门乾坤刀的刀法？”站在他不远处的扶云昭应声道，“我透过这模模糊糊的影子看出了三招，其他的也看不清了。”

“这里，是三玄宫的无相八式，但是我也只能看出起手式。”玄清摇头道。

平遇秋一脸嫌弃地把书塞到站在他旁边的欧阳青尘怀里，遗憾地摇头叹息，“唉，唉，以为发现了宝藏，结果是一堆废物。”

欧阳青尘抽动了一下嘴角，“就算是这样也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里塞。”

“总之，算是弄明白了。”平遇秋没理他，对还分散在石室里的其他众人说道，“这里看来就是南家当年私藏秘籍的地方了。然而可惜的是，这些存放在这里的秘籍，虽然躲过了火灾，却没能躲过水患，这可真是，福祸难测啊。”

欧阳青尘道：“这地下阴暗潮湿，别说在这种地方，就算是一般的书房藏书，也要时不时拿出去晾晒一下。这么多年不见天日，也该坏了。”

众人沉默不语，昙弘低下头念了一句佛号。他是这里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拿起任何书来翻看的人。

突然，一声冷笑打破了这片沉默。在这阴冷黑暗的地下，这一声冷笑如此刺耳，欧阳青尘有一瞬间以为这是埋在地下的厉鬼所发出的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关外来的刀客靠在墙边，他一身漆黑，若不细看，就会把他和背后那漆黑的墙壁混作一体。他冷冷道：“诸位，你们难道真的相信这里是南家私藏秘籍的地方？”

四座皆惊。欧阳青尘向他所在之处迈出一步，道：“关大侠此话怎讲？”

那叫做关北沙的刀客阴阴冷冷地开口道：“南家虽然自称并不涉足江湖，但江湖之上仍是免不了有南家的一席之地。敢问诸位可否还记得南家当时的当家家主，南思齐的江湖称号是何？”

“「书痴」。”平遇秋一甩折扇，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刀客。

“是，书痴。”关北沙道，“想必各位都明白，他之所以被叫做「书痴」，是因为他爱书如命。他唯一一次在江湖众人面前露脸，也不过是因为一本无人翻阅的话本被人扔去当了挡箭牌。”

在场有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然的表情，但也有些晚辈不明所以。侯海通便搔着脑袋问平遇秋道：“这又是什么事？”

平遇秋见关北沙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有一次仁义大会之后，欧阳山庄遭黑道偷袭围攻，危机之下，全靠中阳门的创派始祖扶月扬老前辈以一人之力退敌。

眼见他一个人就要击退所有来袭敌人，然而最后却被突然冒出来的清平楼楼主南思齐给一掌打成重伤，原因不过是扶老前辈在与敌人交战时斗至书房，随手将一本话本扔出去替自己挡了一剑。”

侯海通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厉害？看来这南思齐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啊。”

“武功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出其不意，说难听点，可以算作偷袭。”欧阳青尘补充道，“他将扶老前辈打伤之后，又把所有在场要阻拦他的人全部击退。当时家父十分紧张，以为他到底是要来干什么。

结果他只不过捡起了那本已经在混战中被扯坏的书，说这是前朝的孤品，天下仅此一本，如今却要就此绝后这样的话。”

“就……就这样？”侯海通愣了一下。

“他不仅捡起了那本书，还把所有因为打斗而散落在地上的书都一一捡起来，挨本放好，犹如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一样。”

欧阳青尘说到这里，颇有些哭笑不得，“待到把所有的书整理好之后，他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宛若无事般拿着那本书离开了。”

“这可真是个奇人。”侯海通感慨道。

“由此可见，南思齐对书的珍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关北沙接下话头，“这样爱书的一个人，自然对如此保管书籍也是十分了解。那么，他会把书籍放在这种潮湿的地方，仍由这些书受潮发霉吗？”

众人面面相觑，扶云昭试探道：“万一……他像二公子说的那样，会时不时将书拿出去晾晒呢？”

关北沙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倒是欧阳青尘干咳两声，道：“昭儿，就算他真的会时不时晾晒书籍，但江南一带湿气很重，尤其是到了开春的梅雨季节。在地下存放书籍……这真的不是一个爱书之人做得出来的。”

扶云昭微微垂首，不再说话。

“那说了这么多，关大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平遇秋道，“难道……是想说这里，也许并非是南家藏书之地？”

关北沙冷冷道：“我只是提出我的疑虑，怎样猜测揣摩，是诸位各自的事情，我无权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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