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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些过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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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栖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大概是晕倒之前进入过简一苏视角的原因,淮栖感到自己好像附在了简一苏的身上。
从简一苏很小的时候开始,眼前的双手尚且稚嫩之时,就已经沾满油污,不停地做着一些重复性的工作。
淮栖这才想起来,简一苏从前被拐过。
因为简一苏本人闭口不提,所以淮栖对他从前的经历一无所知,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小简一苏的事。
简一苏的眼前都是灰蒙蒙的景色,就像是被覆上了一层老旧电影的滤镜,耳边有滋啦滋啦的微弱噪音,这声音几乎把一切都掩盖过去了,淮栖甚至没有察觉到简一苏身上属于活人的心脏跳动。
淮栖心想,简一苏的手指细长,灵动,他装起零件来甚至比大人都要快得多。这双手在这样的年纪,本该在琴键、音弦上尽情跃动,或者握着一支铅笔,写一页让老师打满分的字。
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指缝里夹着干涸血丝,关节处布着几块淤青,沾着难洗的脏污。
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起面无表情的的脸来,看到了一个肉底下藏着横疤的大汉。淮栖感觉到简一苏的心脏猛地停了一下。
大汉拉起了简一苏纤细的手腕,粗暴地像是拎一只不知死活的小动物。
淮栖感觉到简一苏胸腔里那微弱的搏动,但简一苏没有说一句话。
他被带到了一个满是小孩的房间,这里之前大概是教室,前面有一个凸起的半圆石台。上面摆着的不是课桌,而是一个带着锁链的小凳子。
有一个小女孩正坐在上面,简一苏被带来的时候。大人正在给这里所有的小孩们“上课”,他们一边殴打着椅子上的女孩,一边大声喊着她的“罪名”。
他们教唆孩子逃跑的都是叛徒,只要抓到一个,叛徒和大家都会受到惩罚。
这惩罚一般是殴打、或是两天都不被允许吃饭,或是像这样示众,
大人让聚集在这里的孩子们随着他应和,稚嫩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叛徒该打”。他们脸上的神色有麻木、恐惧和同情,最可怕的是,大部分应和的孩子竟然在真情实感地发泄怒气。
简一苏被带到的时候,手指蜷缩了一下。因为他和那女孩对视了,慌乱的女孩像是抓住了一个稻草,小小地喊了一声:“哥哥。”
大汉用粗哑的声音凹出了令人作呕的温柔声线。他低头问手里牵着的小孩:“一苏,你和她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
她和简一苏没有血缘关系,但自从在这里遇见开始,两人就一直形影不离,像一对相依为命的亲兄妹。
简一苏看着她,他再怎么故作冷静,单薄的稚声仍是不禁颤动,他说:“是。”
于是,中年男人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继续“温柔”地问:“你和她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
简一苏慢慢翕动嘴唇,说:“是。”
“啪”得一声。
现场的呼喊都安静了,直到第三次的掌掴声清晰地响起之后,座上的小女孩尖叫一声,哭叫道:“不好,我和他关系不好!”
大汉甚至都没有看她,最后一次问简一苏:“你和她的关系是不是特别好?”
简一苏紧紧地咬着下唇,干裂的死皮下沁出了咸津的血丝。他终于说道:“……不是。”
这声音让淮栖的心脏像是被凌迟了一样,一阵阵地发疼。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愤怒来,这激烈的情绪几乎克服了他天生的胆怯,淮栖想要冲出去,以将三巴掌全部还给这个肥头大耳的混蛋。
可他全然忘了自己只是在看过去的“回放”——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站在小简一苏的面前,给他挡下这些暴力。
大汉继续审问,比起在询问简一苏,这些话更像是在警告其他小孩:“那你为什么会帮她逃跑?是你自己想当叛徒的,还是她逼迫你的?”
简一苏不说话。
他感觉到手腕上的握力逐渐增加。上面的淤青在隐隐发疼——那是他为了给女孩制造机会而故意犯下失误才留下的。
女孩很聪明,她趁着这个间隙,顺利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但瘦弱的体魄和几乎为零的社会经验无法支撑她跑太远。在这穷乡僻壤,她连警察局的门都没有摸到,就再次落入了虎窟。
简一苏说:“我自己想。”
大汉咬牙切齿地将拳头挥了下去。
他像上次一样,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可简一苏的答案仍旧没有让他满意。
小少年不会想到的,他们的“不离不弃”不会给这里任何人增添一丝感动,也不会给对方承担半点痛苦。这“戏码”的意义仅仅在于让内心不受煎熬罢了。
他听见同龄人的呼喊和“叫好”,这愤怒不属于他们,属于不断为他们灌输思想的施暴者。这群挥舞着拳头的小身躯只是一群悲哀的思想容器。
疼痛和恐惧让女孩不停地尖叫。她的年龄还小,方才为简一苏推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了。被打的疼了,就只能再次无助地看向简一苏,哽咽地喊他“哥哥”。
可是简一苏无能为力,他只是朝她伸出一只手,腹部就遭了极重的几拳,足以让胃反酸水。他用一只手护着头部,承受着不间断地踢打。
他想,要是自己有一把刀,那就好了。
他要把这里所有的施暴者和观众,都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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