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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那是凌波派还未灭门,牧逐流也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仙家掌门。
白子游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岩洞里被囚了近百年,十六条粗***的玄冰锁链落在瘦弱的身躯上,砭骨的寒意日日夜夜涌入经脉,快要将一株生于明媚暖春的霜草冻僵在这里。
小仙君低垂着头,跪坐在岩洞深处的潭水中央,气息微弱,仿佛一丁点儿的伤害就能打碎这具脆弱的躯壳。
岩洞里忽然回荡起了脚步声。
轻慢且极为规律,应当是个教养不错、仪态端方的仙家子弟。
白子游紧闭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他害怕有人来这里。害怕丹霞又起了折磨自己的念头,害怕被那红绳模样的禁制惩戒,害怕自己血肉模糊的疼痛最终沦为他人口中的一声嗤笑。
“你是谁?”
脚步声停在了潭水边,那人如是问道。
白子游睁眼望去。
那人一身金红衣袍,玉冠束发,腰间挂着一串风铃似的物件,走起路来叮当脆响,很是风骚的一套行头。
仙家子弟大多衣着素雅,小仙君见过的人本就不多,哪里见识过这般另类的人物,当即睁大了眼睛,犹豫片刻,怯怯道:“你又是谁?”
那人粲然一笑,自报家门道:“凌波派,牧逐流。”
牧逐流满面笑容,看起来相当友善,跟先前奉丹霞之命来的人完全不同。白子游将他从头打量到尾,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谁,那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闻青崖山上有位仙君,皎皎如月,清冷似雪,总觉得这传闻有些过了,想亲眼来瞧瞧是什么神仙人物。”牧逐流绕着潭水转了一圈,“今日见得,竟真如传闻一般。”
小仙君蓦地红了脸。
他别扭地挪了下身子,想坐得稍微端正些。却不想玄冰锁链叮呤咣啷一阵乱响,弄得他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被关在这里,很久没有见过……”也不算没见过人吧。白子游眨了眨眼睛,翠碧的眸子如夏日风中的绿叶,透出一点久违的朝气,改口道:“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好人了。”
“我?我是好人?”牧逐流忽然大笑起来,“我不过同你说了两句话,就是好人了?”
白子游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既然仙君如此抬举我,那么我便行件善事,带仙君离开这里吧。”牧逐流一抬手,还未见什么兵器出鞘,只听接二连三的“砰砰”闷响,十六根玄冰锁链应声而断,掉进潭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
如今想来,牧逐流能轻易地断了云境的玄冰锁链,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本就相当可疑。
但当时的小仙君却没能想到这一茬。
他浑身湿漉漉的,有些呆滞地盯着那些散落的断链,沉浸在脱困的恍惚中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被牧逐流抱着离开水潭,穿过幽长昏暗的洞穴,洞外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才稍稍瑟缩了一下。
“怎么,不愿意走?”
“没、没有。”被囚了太久,小仙君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独自下山。他生怕这人扔下自己一走了之,赶紧伸手抱紧,小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凌波派。”
凌波派?白子游没有听过这个门派,但只要不是云境,哪里都行。他点点头,天真道:“你把我藏去云境找不到的地方,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牧逐流又笑了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了睫毛,掩去眸中细弱的怜悯。
那真是落难后难得快乐的一段日子。
小仙君被藏进了书阁养伤,日日都有着吃不完的精致点心,还有源源不断的灵石疗伤。如此安稳了一年之久,整个人间风平浪静,并没有因为青崖山的仙君失踪而起什么波澜。
凌波派只是个底子不厚的小门派,哪经得起这样长时间的折腾。
偏偏牧逐流仿佛鬼迷了心窍,待白子游有求必应,几乎掏空了整个门派,还遣了许多机灵可爱的小弟子陪他说话。
白子游伤势渐好,眼中的笑意与日俱增,作为报答,又将自己在云境里学到的东西倾囊相授,指点小弟子们修行。
夜深人静时,小仙君偶然会涌起一丝错觉。
自己好像又有家了。
若不是那日牧逐流忽然遭到妖兽围攻,这个美梦本该能再做得久一些。
可惜。
也幸好。
那天傍晚,小弟子们忽然哭着来报,说掌门晕倒在了山道上。白子游心里咯噔一声,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匆匆忙忙地随他们寻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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