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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8k+肥章)
乔稚晚沉默了下, 她清冷的视线落在他那张带笑的脸上小半秒,好像根本没打算理会他同她开的条件。
很快不动声色移开。
她从床上起来。
稍一动作,这铁床就“吱呀吱呀”的, 快散架了似地直叫唤,昨夜她都不敢翻身,生怕不留神这床就塌掉了。
她可从来没睡在这上面过。
怀野半睁着眼, 抱着手机懒懒倚住门, 唇角仍噙着笑意, 又问她一遍:“喂,不考虑一下吗?或者,你不是很有钱吗,像上次一样, 我帮你, 你给我点钱,怎么样?”
乔稚晚不说话。
他便眼见着她晃着两条纤长白皙的腿, 这么从床上起了身。
她好像是个极为严谨而且有教养的人, 把昨夜盖过的被子都很有礼貌地整理好了, 然后随便趿上丁满昨夜拿给她的那双大出她脚很多的塑料拖鞋。
她的脚腕很纤细。
很白。
十指莹润,涂着漂亮的冰蓝色指甲油。
怀野正垂眸, 一阵柔和的清香拂过他鼻尖儿。
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怀野抬眸, 又笑了, 闲闲地一声:“考虑好了?”
乔稚晚在他面前停住脚步。
她倒是非常好脾气地朝他微笑了下, 看着高出她许多的少年, 视线毫不避讳地从他那瘦的没几两排骨的身板儿, 打量到他腰线附近松松垮垮的挂着的, 快要掉下去的裤边儿。
又流连到他脖颈张牙舞爪的纹身。
他的下颌线。
嘴唇。
鼻梁。
最后对上了他的视线。
怀野不知她意在何处, 无端被她这视线盯得浑身发热。
他懒懒地朝她挑了下眉骨。
乔稚晚却是淡淡地笑着, 似乎仔细地思考了一番自己的措辞,看着他,缓缓地开了口:
“也没发育多好啊,不就早上稍微长大了点,就想给别人当哥哥了?”
很是嘲讽。
“……”
怀野的笑容在嘴角凝住。
他的视线随着她微微下沉。
注意到自己的裤子,大早上的好像……
“……”
他舌尖微顿,几番酝酿,到嘴边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笑意也挂不住,只万分不满地拉长自己的声调。
朝她“喂——”了一声。
乔稚晚讥讽地勾勾嘴角,不再看他,轻巧地绕过他。
走出房间。
还朝他冷冷淡淡扔下一句:
“先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吧,弟弟,我自己会想办法。”
“……”
怀野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步入卫生间那扇磨砂门。
他到底没忘了自己大早晨这么醒来是为什么,又跟过去,敲了敲那磨砂门,朝里面扬声:“——不是,你能不能别大早上又洗澡,你进去那么久我怎么办?”
里面丝毫没关他如何在门外叫嚣。
昨夜回荡许久淅淅沥沥的水声便又一次响起。
“喂——”
怀野又敲门:“这也不是你家——”
她却完全置若罔闻,不等他说完,把门开出一道缝隙,把自个儿穿了一夜的那件白衬衫从门内扔到他身上。
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清香扑了他个满怀,她的嗓音却十分的冷酷:“还给你,给我安静点。”
“……”
怀野这下彻底气清醒了,咬了下牙:“你现在就要洗澡是吧?”
她懒懒地回答:“没错,我现在就要。”
“……”
真行啊。
小丁的奶奶和爸爸住的地方就在后面的居民区,这会儿早早来车铺上班了,准备上来提醒乔稚晚等会儿店里的学徒要上来了肯定多有不便。
才从楼梯走上来,就见怀野在卫生间门外直跳脚,气的像个河豚。
卫生间里水声潺潺,蒸汽缭绕。
将外面的人视若无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也不开门似的。
“……”小丁愣了下,打招呼,“小野哥,怎么起这么早?你的伤……”
小丁的话没说完。
怀野哪管自己的伤口如何,扭头夺步朝他走来,把乔稚晚穿过的那件白色衬衫胡乱地套在身上。
转身就下楼了。
小丁一头雾水,朝他背影喊:“——你干嘛去?你们怎么……”
“她不让我上厕所!”
他咬牙切齿地回答。
*
小丁他爸被骗了钱,去年他哥丁意去世后,父母就离婚了。家里还剩几件能穿的女士旧衣服,小丁心想乔稚晚今天肯定多有不便,也不知她嫌不嫌弃,他还是带过来了。
她开保时捷,昨天晚上虽那么一身狼狈,但打过这么几次照面了,小丁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姐姐。
扔掉的衣服鞋子也是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名贵牌子,小丁回去拿手机搜了搜,价格基本都是四位数美刀起步。
结果就那么扔了。
不扔估计也不能穿了。
她的包也很贵,那牌子看一眼就令人咂舌,款式估计也是全球限量几百只之一的那种,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扔掉了。
北京连续下了两天的雨,昨夜一场滂沱过后,今天店里也很忙,来洗车的络绎不绝。
小丁和店里的同伴进进出出的,一直到午饭都没得闲。
提及后院那辆被砸花了脸的保时捷,和昨夜在这儿住过一晚的那个清冷优雅的漂亮姐姐,蹲在车前车后的几人顿时也不觉得累了,聊起天来。
“丁满,你说,她等会儿还会回来吗?”顶着个锅盖头的男孩子问道,“她昨晚真的在楼上睡的?”
“真的啊,”另一个寸头男孩儿道,“她昨晚睡的我的那张床,我枕头上今天有一根那么——那么长的头发!”
“胡说八道,明明是我的床好吧?床单都换过了,丁满帮忙换的吧!”
“……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你的,你那床跟狗窝似的,什么玩意都堆上面,哪有地方给人睡?也就丁满人好,顺手帮你把床单换掉了!”
“吵什么!等会儿她回来了问问不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姐姐会回来?”
“她的车不是还在这里吗?再有钱车不能不要了吧?”
“你们说她扔掉的那包,洗洗放到二手奢侈品店能卖掉不?”
“……”
一行人聊天打屁不嫌无趣,左顾右盼发觉今天铺子里少了个人,便又问丁满:“丁满,小野哥呢?”
“……诶?对啊,小野哥呢,”大伙儿都疑惑,“昨天他不是带你去要钱了吗?我听说他被人给揍了,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吧,丁满不都说他昨晚回来了,在这儿住的吗?”
“唷,没去哪个姐姐家住啊。”
“他这骗吃骗喝骗财骗色的……”
乔稚晚早晨起来,换上丁满为她暂时找来的一身衣服就打车出门了,今天又是个大阴天,她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夸张到死的墨镜,非常浮夸,好像怕被什么人人出来似的,小心又谨慎。
小丁本想说,他可以帮她回趟家去拿衣服,她却坚持说自己来就好,还很礼貌地对他道谢。
小丁虽然没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觉得不会有怀野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杀了人肇事逃逸,肯定是遇到什么了,于是小丁给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她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他和怀野。
小丁的奶奶信佛,总教育小丁平素要积德行善,逢人能帮就帮,渡人渡己。
可怀野唯独是个例外,奶奶第一眼见到怀野就把“积德行善”、“克己渡人”这样的话全都扔到脑后去了,说他浑身上下都是坏心眼,连家里和这车铺的二层都不让他住,也不让小丁和他打交道。
也难怪都觉得怀野坏,小丁跟他讨个债偷个狗都心惊胆战睡不好觉,昨天那群□□一样的机车男把怀野带走了,一直到怀野回来小丁都心有忐忑。
小丁昨天分明听到那个为首的唐装男人说,有两个人同时要他来找怀野的麻烦。
一个是欠了小丁他爸钱的老赖。
另一个是谁呢。
怀野虽然不喊疼,总说自己没事儿,没那么脆弱,但小丁也看出他不好受,挨了那么一顿揍,谁能受得了。而那帮人倒好像是只想“教训教训他”,毕竟现在□□除恶,声势浩大地吓唬了下他们,到底没想真的给怀野揍出个好歹。
怀野昨晚半夜起来自己给自己上了药,瓶瓶罐罐弄了一桌子,他的后背有伤口,勉强缠着小丁买回来的绷带什么的趴着睡了一夜,早晨给小丁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他倒是珍惜自个儿那张脸,生怕留疤了,准备去医院问问看,毕竟他还得靠着自己这张脸在各种各样的姐姐那里骗吃骗喝。
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小丁又忙了会儿,不多时天空又灰暗一度。
他也准备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这时忽然一阵引擎声卷着风声从身后呼啸靠近,经过昨天,小丁对这声音敏感。
回过头去。
一辆黑色宝马两个粗犷的鼻孔直对着他。
从车上下来了个男人。
是梁桁。
小丁认得他。
但梁桁显然没见过他,一身西装笔挺人模人样的,却活活一副暴发户的架势,人过来了,朝他微微地一笑,说:“能洗车吗?”
小丁没来由地警惕,扫了眼他的车,支吾了句:“如果是宝马的话……去4s店洗比较好……吧。”
“没事儿,”梁桁点了支烟,“下雨弄脏了,随便洗洗吧。”
小丁只得点头:“嗯……行。”
梁桁四处走了走,打量这家简陋的洗车铺,看到头顶那个破旧招牌上四个大字“满意洗车”,还在心中默念了遍。
他看了眼去拿工具的瘦弱少年,问道:“你们这儿就你一个?”
小丁回答:“其他人去吃饭了。”
“哦,”梁桁倒没准备兜圈子,开门见山问,“怀野不在?”
小丁怔了一下,心中琢磨这个男人来的目的,担心着是否是因为他和怀野那天偷了他的狗才来找麻烦。
忽然又心下了然。
找麻烦。
难道昨天……
梁桁好像根本没打算从他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反而一副闲适姿态,在车铺里里外外的打起了转儿。
丁满忙了这么一会儿根本没注意怀野有没有回来,生怕梁桁找到楼上去,刚要提醒:“顾客,您最好在外面等……”
门外一道清朗的男声唤了他一声:
“丁满——”
怀野双手抄在口袋,也注意到了在车铺内内外外四处打量的男人,他顿了顿脚步,倒是视若无睹地径直走过去,继续对丁满说:“明天下午找人换个班,我们再去一趟。”
与此同时。
梁桁的余光掠过车铺的后门,看到了后院停着的那辆白色保时捷。
车身被石头或是什么砸的坑坑洼洼,车前灯附近没洗干净,上面沾着血迹,后窗玻璃也碎了。
一道十分丑陋的裂痕。
他皱了皱眉,凝神看车牌。
的确是乔稚晚的车。
她昨晚真的来找……
梁桁正想着,脚步声已落在了他身后,少年的笑声冷淡又戏谑:“来这儿洗车,也不怕我把你窗户砸成那样?”
梁桁转过身来,怀野正微微抬着下巴。
对他示意后院那辆形容颇为狼狈的白色保时捷。
满脸的挑衅。
梁桁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他的脸上挂了彩,看起来伤得不轻,偏长的头发顺成了背头,两侧鬓角位置仿佛才剃过,缠了圈儿黑色的绑带。
他嘴角仍缀着青紫,穿着件吊儿郎当的黑色背心,甚至手臂、肩膀都是伤。
看着挺触目惊心。
脖子上的纹身仍张牙舞爪。
甚至因为他把头发都顺上去,而显得更加离经叛道了。
梁桁弯起嘴角来,略带嘲弄地笑了:“怎么了这是,跟人打架了?”
怀野倒是不恼,一手抄在口袋,抻了抻双腿,斜斜倚住了他的车身,支走了小丁,也慢条斯理地放了根烟在唇畔。
另一手摸出打火机,点燃。
烟气腾起,少年错落伤痕的脸隐匿在青白色的薄雾之后,那双黢黑的眸中仍是散漫的神色,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隐隐的狠厉。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也上下打量了下男人那身西装的正式穿着,不大客气地笑道:“穿这么人模狗样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
梁桁冷冷地一笑,视线掠过后院那辆保时捷,心底多有不快,他又看了看这间简陋的洗车间,说:“你不上学了从港城跑到北京来,不会就是在这儿给人洗车吧。”
怀野咬着烟,直视他,嗓音却是倦懒:“突然这么关心我,不会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我就是碰巧路过了,忘了谁跟我说你在这儿,我正好过来打个招呼顺便洗个车而已,”梁桁说着,有点儿好笑地打量他脸上的伤:“顺便出于我们以前的交情,我想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年纪还小,别总在外头惹事了,读书还是很重要的,你才19岁,现在不玩乐队了,趁早回港城继续上学吧,别在北京混了,这也没你的地儿。”
怀野似笑非笑:“这是忠告?”
“不然你觉得呢?”
“我怎么觉得,”怀野顿了顿,饶有兴味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是因为害怕我才跟我说这些呢。”
“我怕你?”
“难道不是吗?你的话,字里行间都要把‘你快走吧,我怕死你了’,‘怀野,我生怕你因为之前的事情报复我杀了我’写在脸上了,”怀野定定地看着他,唇角旋即扬起个嘲讽的弧度,“你这么怕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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