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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怀野这回没再直奔那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过去。
那个胖男人昨天把自个儿的车停在那儿, 就是为了引他上钩,然后找了那个穿唐装带佛珠的男人,给他来了个黄雀在后。
怀野先前带着小丁踩过点, 知道男人家的位置,这会儿一路遛着Louis过来,在居民楼下找了个地方。
抽了会儿烟。
万家灯火的温馨下, 各个窗口都人影绰绰, 欢声笑语, 其乐融融。
在他四周盘旋着的夏夜的风,渐渐静止,天色也凉了。
怀野咬着半截儿的烟,给Louis慢条斯理地剥着根火腿肠。
Louis馋的流口水, 爪子搭在他的膝盖上, 跃跃欲试的。
怀野一本正经地教育起它来:“小孩子只能偶尔吃垃圾食品,你嘴巴养这么馋, 以后怎么办?嗯?”
小狗哪管他说什么, 舔着他的掌心, 呼噜呼噜地吃得一干二净。
怀野被它舔的浑身发痒,他垂眸盯着它, 思绪停顿须臾, 不由地就联想到了它的主人。
联想到了。
那个杂志封面上姿态翩跹的女人。
没想到她还真是个什么人物, 他还以为她在和他开玩笑。
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哪里了。
算了。
到哪里了又关他什么事。
不远处传来了声男人浑浊的咳嗽, 前方应声灯陡然一亮。
怀野抬眸。
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佝偻着肩, 西装的纽扣都快绷不住他臃肿的啤酒肚, 腋下夹了个公文包, 步履拖沓着, 一脚踩亮了楼梯口的灯。
又跟着咳嗽两声,下意识往四下张望,恐怕被谁跟踪似的。
怀野眯起眸。
Louis还想吃,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瞧着他,轻轻地吠了声。
怀野怕惊扰了那男人,低下头,很严肃对它“嘘——”了一声。
Louis就不吱声了。
很乖。
怀野半挑起眉,低声地问:“还想吃吗。”
Louis显然听懂了,哈赤哈赤吐舌头。
就差跟人一样疯狂点头了。
“馋死你。”
怀野揉了揉它的脑袋,突然高高挥起了胳膊,一扬手。
把一截火腿肠径直扔到前方楼道口前面去,打发道:“去,吓唬吓唬他,吓哭了就奖励你吃。”
Louis撒开四蹄,想都没想一股脑地就冲了过去。
面前突然窜出来一只庞然大物,那男人吓得后退一步。
“我操——什么东西!”
他一脚还踩到了地上的火腿肠,跟着滑了小半跤,他和面前的Louis同时愣了一下。
接着,Louis的表情陡然一变,不满地咧开了嘴。
就朝他疯狂地吠了起来!
“……我、我去!”男人认出了是那天的狗,一步趔趄差点栽地上,扯着喉咙就胡乱地喊了起来,“妈的怎么又是你——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别过来!”
“……别过来!!”
“我——我喊人了啊!!”
“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男人吓得节节后退,还被自个儿绊了一脚,一屁股重重地摔到楼梯上,他疼得龇牙咧嘴,手脚并用地要往上爬。
前方黑沉的夜色中,蓦然传来声戏谑的轻笑。
“真的是你啊。”
逆光之下。
缓缓出现一道修长的人影。
男人从这只狗和来人的身形认出了是那天为首的少年,他这次没戴摩托车头盔,两条瘦长的腿晃过来。
逆光落在他的额头,眉角,高挺的鼻梁,一张俊朗的面容展露无疑,看起来年纪不大,高挑的身影却让他整个人都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的脸上可以说是伤痕累累,看起来遭遇了不太太平的事——但他显然认定了自己找的就是面前的人,剑眉星目,眸中有种坚定又散漫的神色。
他自上而下地睥睨下来,看着地上的人,唇边扬起依然恶劣的笑容:“看来我没找错地方。”
“——你、你……”
男人的屁股蹭着满是灰尘的楼梯,不住地后退,脸色白了一层又一层,嘶喊起来,“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这附近可都是人!我我我喊人了啊——我、我家就在楼上!你别以为我害怕你……”
“慌什么,是它想你了。”
怀野说完,扔了半截火腿肠到男人的身上,招呼着Louis:“宝贝儿,都给他舔干净了啊,昨天没见到,今天好好打声招呼。”
Louis得了命令,记恨着那被男人踩鞭的火腿肠,狂吠着扑了上去,不小的个头儿把男人半个人都死死地按在了楼梯上!
“别让它过来了——别过来……别过来……”男人的眼泪真的吓出来了,“求求你——”
“我是该还钱的,我该还给你的——对不起!对不起!走开啊!走开——不要再过来了——”
“你拉走它啊!拉走……我还钱!我都还钱!”
这么语无伦次地囫囵喊了一通,怀野却是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半蹲了下来,反而饶有兴味地欣赏起面前的画面来。
他觉得有趣极了,又剥开一根又一根,瞥都没瞥那涕泗纵横的男人,只顾着不断地把好吃的往男人身上扔,还安排着Louis:“慢点儿吃,别噎到了,什么垃圾食品吃这么香,给你嘴巴养刁了天天想吃,我还得天天带你过来。”
男人听到他说天天带狗过来,几乎语无伦次了:“小伙子,我……我真的没钱了……有钱一定还你……”
“我……求求你我真的很害怕狗——求你了,求你……找三哥是我不对,求求你……”
怀野被他念叨着心烦,还过去,拽起他的领口,把火腿肠直往他的脸上胡乱地蹭,以至于Louis张开血盆大口就过来,男人吓得直啜泣。
楼梯口来往的人注意到这情景,都吓得不敢靠近丝毫,挤在外面窃窃私语了起来。
怀野还不放过他,力气大的要死,要把他的脑袋塞到狗的嘴巴里似的,面上却依然微笑:“还敢找人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好心告诉你,我最不怕的就是,谁来给我找麻烦——”
少年眸中寒意凛凛,男人被他和面前这只张牙舞爪的巨型犬吓得哆嗦,胡乱地挥动手臂,向门口围观的人喊:“救命啊,救命啊——报警啊!愣着干什么……报警……报警……叫我老婆下来!救命、救……”
怀野也不甘示弱地面露凶光, “周明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找警察,警察也会这么说,”
少年十分冷酷地一笑,又语气散漫地警告旁人,“你们如果要报警,还不如好心替他把钱还了吧,免得我再跑一趟呢?嗯?”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
这时,怀野的手机震动了下。
刺刺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小野,有空吗?】
附带一个地址。
【八点有路演,你来的话我跟你五五分。】
【收到回我。】
【很急。】
怀野把手机收回了口袋,等Louis把他丢在男人身上的火腿肠吃得干干净净了,他才牵住了狗绳。
Louis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还在男人身上嗅来嗅去,口水啪嗒啪嗒地滴了男人一身。
男人嗫嚅着苍白的唇,眼泪汪汪,说不出话,“你……你——”
怀野像上次一样翻了一遍男人的公文包,把钱包里的东西拿走了,揣在口袋,站了起来。
他活动了下肩膀和手臂,手掌抚着脖颈,下颌轻抬,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笑容更为森然,“下次来找你多带点钱,好吗,有钱赌博嫖.娼没钱还我?我来找你一趟我也很不容易的。”
四下如此更议论纷纷,对男人指指点点,表情嫌恶。
男人至此完全百口莫辩,只梗着脖子,很恨地瞪住怀野: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啊,我要钱,”少年笑意斐然地看着他,略带天真地眨着眼,“不过下次要对你做什么,到时候就看我心情吧。”
“……”
说完,他牵住了还不断想往男人身上扑的狗,很有礼貌地笑了笑,告别:“回见。”
离开这里。
*
从入场到音乐剧开始,一直再到结束。
乔稚晚都如坐针毡。
还好从她家打车过来距离不远,今晚也不堵车。
在前往剧院的这一路,她还隔着玻璃四下张望,仍旧心有惴惴,生怕又遇到那个疯子或者被谁跟踪,她让司机一直开到剧院的大门口,看到许颂柏人了,她才放心地下车。
进来刚好赶上开场。
现在坐在他身旁,坐在全厅视野最好的位置上,面对这一场陶冶情操、平静心灵的华美音乐剧。
她全程下来却都心不在焉。
生怕自己被他看出一丁点的端倪。
她的衣服都是在公园门口的公共厕所换的,生怕沾上点什么异味儿,在出租车上就把自个儿的衣袖、前襟、领口、手腕儿,浑身上下嗅了个遍,后悔没让怀野把她的香水从家里带出来。
人长时间待在一个环境中,是察觉不到什么异常的。
就如她的生活,在她的眼前这么一点点地尽数瓦解、崩塌——她深刻地知道,这不是从昨天的夜晚开始的,也不是从她离开Rachel为起点,而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这样的征兆。
她却浑然不觉。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
现在身旁的他,会不会从她身上嗅出什么不好的味道。
狼狈的味道。
没钱的味道。
颠沛流离的味道。
跌入谷底的味道。
她不知道。
她连自己今晚要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心下沉重不少。
剧目散场,乔稚晚还没能喘一口气,她以为许颂柏要带着她去面见他们剧院的主创团队什么的。
他却没有。
他今夜全程也几乎毫无异常。
乔稚晚知道,他在这个圈子中,肯定不是一无所知,可能不过是,给她留足面子而已,也许是想等她亲口对他诉说。
但她却始终难以启齿。
他曾经是贯穿她整个少女时代最亲近的人。
在附近吃过晚餐,他们一起去散步。
乔稚晚硬着头皮,用余光观察四周左右有没有可疑的人,甚至他聊起了某个好似与她有关的话题,她的思绪都紧张到不在他的话上。
“……Joanna?”
他这么提醒了她好几声,她才恍然回过神。
对上他幽深不见底的眸子。
“在想什么?”他笑着问。
“啊……”乔稚晚舌尖儿微顿,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假装在思考他的话,说:“我想了一下,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
其实连他刚才问的什么都没听清。
一直在神游。
许颂柏见她神色不太好,却是依然温和地笑道:“你真的,觉得很不错吗?”
“……”乔稚晚唇微动。
男人思索着措辞,瞧着她的眼神,倏然多出几分探究的锐利来,重复了遍自己的问题:“我是说,如果你加入我的乐团的话,你觉得怎么样?你觉得很不错吗?”
“……”
原来他刚才在说这个吗。
“不过,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的也没错,”许颂柏笑笑,决定不难为她的走神,“你应该知道,我们的乐团这几年有许许多多在国内外巡演的机会,只不过没有你们LosSeason这么大的名气——多亏有师父在他生前就为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才能这么经久不衰地延续下去,在你的手中又一次壮大了规模,”
许颂柏毫不客气地夸赞着,接着又话锋一转:“但我觉得,Joanna你其实有很长时间,因为师父师母的原因,天分被压制和禁锢了,其实你自己也感觉到了,你很累,不是吗。”
乔稚晚看着他,眸光微动。
夜风撩起她脸侧的发,她的眼眸清澈无尘,这双眼睛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印在许颂柏的心底了。
他于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
避开触碰到她脸颊的皮肤,而是很克制、很妥帖地,替她将她缭乱的发绕到耳后去。
有分寸。
但又十分亲密。
乔稚晚心口好像随着夜风一齐泛起了柔软的波澜。
男人的视线一时也柔和许多,他看着她,继续说:
“Joanna,我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压力,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不仅是我的第一首席大提琴手,我还会用所有资源和人脉为你铺好路,所有的演出标准和时间安排都由你来决定,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一切以你舒服为第一标准,怎么样?”
乔稚晚滞滞地看着他,半晌,她弯起嘴角,淡淡地一笑:“其实我从十三岁时起就是乐团的第一首席了,你说的这些,都是Rachel为我做的,基本上乐团的所有活动都会以我为主。”
许颂柏顿了顿,苦笑:“是吗?那看来我没戳到你的点了?”
“啊,不是,”乔稚晚一下不知如何解释了,“就是,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了。”
确实。
她什么都不缺,但仍然觉得缺少了什么。
缺的那部分,是什么呢。
总觉得父亲去世后的很多年,她的灵魂中好像就莫名其妙地少了什么。
她说不上。
而她现在是一种非常迷茫,看不到前路,一边想回到舞台的怀抱,一边又想挣扎着冲破囚笼,想狠狠地脱离舞台的状态。
她不知道。
她还没有办法与自己和解。
其实不仅仅是别人在指责和质问她。
她也在质问自己。
为什么就失误了呢。
为什么失误之后,就再也演奏不出满意的音乐了呢。
她真的热爱音乐吗。
真的喜欢大提琴吗。
她真的有天赋吗。
还是说,这么久以来,她演奏、站上舞台、成名,只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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