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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除开愚人瓦舍这种梁桁真金白银砸过钱的场子, 其他给乐队开Live的地方,现在也得卖他们RedGhost面子,几乎所有人都巴着让他们撑场赚钱, 吸引人气,带动当夜消费。
RedGhost前几年在港城成立,后扎根北京, 熟悉梁桁的, 基本都知道他和怀野不大对付。但具体是什么事大家也说不上来, 两支乐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对付太正常了。
怀野的那支乐队叫做Mint&Opium(薄荷瘾),基本是一伙儿平均年龄17岁,还在读高中的少年少女玩儿起来的,以后起之秀之姿杀了RedGhost这个前辈不小的威风, 后面也不知怎么就散了。
说好的厂牌没签, 巡演取消,唱片没发, 据说一位核心成员也自杀了, 两支乐队主唱之间的不愉快, 却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何况大家都看到了,梁桁那位拉大提琴, 据说清风霁月, 以前都不怎么来看梁桁演出的前女友, 今天居然坐在二层, 看了怀野一整场的演出, 脏莓表演结束, 她就跟怀野去后台了, 勾肩搭背, 形容很是亲密。
梁桁也都看在眼里, 脸色黑了不少。
脏莓开场之前就有人打趣问他,这回要不要赶脏莓和怀野走,反正他们和Omini的老板熟,凭他们的咖,肯定没问题。
梁桁却只是黑着脸,这一次什么也没做。
上次他气上头,为脏莓临时请怀野来救场,就警告刺刺和脏莓不许再在愚人瓦舍演出。
刺刺也是个有脾气的,嘴上奉承不得罪他,第二天就转战了Omini。
今夜脏莓又有怀野压场,人气拔高,甚至Omini的老板还同梁桁开玩笑,若是没有脏莓炒热场子,估计今晚也不会这么热闹,他们红鬼又像上次在愚人瓦舍一样,几乎被夺尽风头。
这会儿梁桁他们中场休息,便听说后台那浩浩荡荡的一伙儿人又要去路演了,马上要下雨,看来是真的玩儿嗨了。
却没看到乔稚晚和怀野一块儿走。
她先离开的。
便有人打趣道:“梁哥,我们什么时候也去搞搞路演啊?我早想说了,咱们现在也太拘着了,每天就是演出录音卖周边,你不也创作瓶颈了吗,地下乐队最开始就是在桥洞底下、地铁站什么的演起来的,试一试说不定有感觉了?我看刺儿他们搞得就很不错——”
贝斯手谈杰第一个反对,调笑:“好不容易给你从地下快弄到地上,刚冒了一点头赚到钱了,居然又要钻回去?跟钱有仇?”
“谈杰你这么说我可不答应啊,摇滚不就要这么玩儿吗,随心所欲多好,我同意刚才那谁说的啊,是该解放一下天性了。”
“Live和跟女孩儿聊微信不够解放你?我不同意,学脏莓干什么,寂寂无名的小乐队没赚几个臭钱,还去街头搞行为艺术,有那功夫干点别的吧,行吗,早不兴那一套了——梁桁你说是不是?”
梁桁的思绪还在下午乔稚晚搬进去的那个老式居民房里,他看到的全家福照片上打着转儿。
梁桁这一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
别说人家怀野都当着他面搞他前女友了,刚上半场在台上嗓音就唱的飘,上次愚人瓦舍的拼盘演唱会结束后,就有人在各种扒乐队料的论坛小组里说他们的现场越来越不值得一看了。
如此,谈杰便咳嗽了声,提醒大家也提醒着梁桁:“——哎,都别愣着了,休息好了准备上台吧。”
过去肩膀撞梁桁一下,低声:“想什么呢,别愣着了,真要被怀野和脏莓弯道超车?”
梁桁回过神来,掸尽烟灰。
跟他们上去。
还有人在怀野的话题上徘徊,想起什么似的,问谈杰:“对了谈杰,我听说你以前是Mint的贝斯,你是不是因为吉他弹的不如怀野才去弹贝斯的?”
“就一点儿贝斯笑话被你丫玩吐了是吧,”谈杰都要揍人了,“是啊怎么了,平心而论,怀野吉他弹的就是不错——”
“那和梁桁比,谁比较谁不错?”
谈杰气笑了:“记我刚才的仇挑事儿——是吧?”
嘻嘻哈哈的,簇拥到舞台上去了。
再次登场,台下仍欢呼不断,脏莓的人气说到底不如他们,现在在场的都是实打实的铁粉,为他们留下。
有人还挺惊奇,小声地问谈杰:“我怎么没听说过?谈杰,那你为什么离开?我看你和怀野都没怎么说过话,我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为什么离开?”谈杰笑了,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发展就离开了啊,跟一群小孩儿能玩出花儿来吗——别说他不理我,怎么不说我不稀罕搭理他呢。”
“但是看起来确实是他不待见你和梁哥啊。”有人小声吐槽。
“不过我听说,他的乐队之前在港城很红诶,比我们最初期都红太多吧?我那年在北京都听过他们的名字。”
“到底为什么散了啊,说实话我玩乐队之前就听过他们的歌……”
“行了行了,”谈杰这下彻底不耐烦了,“港城比得上北京吗?别烦人了,没见你梁哥今天心情不好?”
返场后,下面便开始高呼安可曲了,欢声如潮,舞台蓄势待发,鼓、贝斯、键盘,梁桁的吉他和话筒也到了位。
一切都翘首期盼。
“红鬼今天唱什么——”
“唱个不经常唱的吧!”
“你们那么多好歌儿,每次不能总是那几首啊!”
“梁桁哥哥,别听他们的,就唱你最想唱的!”
乐队几人四下回望一眼,心中便有了答案,节拍律动,五颜六色的干冰蒸腾着,把整个场子虚幻成一个不真实的世外之境。
可梁桁起手的第一个音,就错了。
或者说不是错了,而是大家意会错了。
他唱的的确是几乎没在Live中唱过的一首歌。
唱的也的确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和脏莓一行人勾肩搭背,背着吉他贝斯出场,听到那个音随着渐熄的人潮呼声在身后落下。
怀野的脚步顿时僵住。
回头。
隔着干冰与香烟的雾气,怀野的视线陡然一沉,他半眯起眸子,望向了舞台的男人。
梁桁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唱的很沉浸。
台下也听得认真。
乐队的其他成员落了拍后很快便追上了梁桁的节奏,舒缓独特的曲调仿佛一阵带着清凉薄荷味道的夜风,拂过人群,与他们其他曲目的风格完全不搭的一首歌,却让满场都陷入了纸醉情迷。
怀野只看了一眼,便冷下脸色,转回身去。
连一旁的刺刺问他乔稚晚的事情都没有听入耳中。
梁桁。
你有什么资格唱这首歌。
*
果然下雨了。
氛围优雅的顶层餐吧,汇聚着各种各样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举杯畅饮,偶尔的贴面交谈,紧绷绷的微笑中透露出心照不宣。
乔稚晚没碰桌上的酒,而是望着夜景出神。
漆黑的玻璃倒映出她略带愁绪的面容,十分清冷端正的一张脸,看起来便是个非常得体理智的女人。
可只有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今晚是许颂柏他们音乐剧团国内巡演的庆功宴,乔稚晚赶了个巧,昨夜和许颂柏看的正好是他们在国内的最后一场演出。
后半年的目标便是进军欧洲了,据说下一站在俄罗斯的圣彼得堡演。
乔稚晚本无心了解这些,谁让这来来往往的人,细碎的闲谈中聊到的都是这些。
除了这些,就是她这个今晚被他们的boss许颂柏带来的女人。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即便不认识,互相也基本碰过脸,乔稚晚这个名字近日出现在圈中茶余饭后的闲谈之首,许颂柏今夜携她来,着实让人吃惊。
乔稚晚本不知道要参加这样的聚会。
许颂柏倒也体贴,送她回家换衣服、化妆,打理造型。
回哪个家?
当然是硬着头皮回她莫名其妙被Rachel卖掉的“家”了。
仔细想想,她确实得感谢怀野,今天早晨没一次性把东西全部搬走,谁知道晚上还要杀这么一个回马枪。
但也很难想象,她和许颂柏的少年时代曾经那么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可是她现在遇到了这样棘手的麻烦,却没办法对他说出任何一个字。
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年那吊儿郎当的话——
“你总是希望别人以为你过着十分理智的生活。”
她是吗?
他不读书也不回家,在这偌大的北京流浪,蹭吃蹭住,他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呢,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她?
她不过就是好面子而已。
而已!
乔稚晚如此想着,便气哼哼地从玻璃上移开视线。
不再和自己对视,不去剖析自己,也懒得心烦去剖析他说那话的目的。说到底没把一个小孩儿的话放在心上。
许颂柏这时从人群抽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依然那么的斯文笔挺、西装革履,只一个微笑都拿捏的十分温和有礼节,她心脏跟着不安分,一晃好像就回到了少女时代。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见她杯中的酒还是满的,便温柔地问:“怎么不喝?不喜欢?”
乔稚晚也笑一笑,把握着骄纵的分寸,直言:“是,不是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酒。”
“知道你懂酒,但实在不好意思,今晚我临时叫你来,这边酒店也没有太好的酒了,”许颂柏说,“好酒都在我家里。”
她便抿唇一笑:“确实。”
许颂柏兀自小啜片刻,放下杯子,犹豫半分,还是冷不丁地说:“你的房子的事情,我听说了。”
乔稚晚唇角的笑容一凝,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
“……嗯?”
“不好意思,我私自打听了下,”许颂柏笑笑,解释道,“按理说,房产证上写的你的名字,又找律师做过房产公证,不可能被师母卖掉的,一定是什么出了问题。”
这也是乔稚晚今天一天都想不通的。
“问题要从根源找,就像我上次跟你说,你要从心底问你自己喜不喜欢大提琴,”许颂柏一句话两重意思,意味倒是深刻,看着她,微笑,“Joanna,你懂我的意思吗?”
乔稚晚恍然。
心里那个不敢确定的答案隐隐地敲定了。
他实在是温柔绅士的男人,是她从小到的理想型,如此一句便直击要害,却也给她留了足够的面子,不要她难堪。
于是她也顺着他的话,问:“师兄,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房产证上吗?”
“你和小时候一样,很聪明,”他由衷地夸赞她,“师父以前就总说你的天赋和灵气在我之上,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不是的,”乔稚晚赶忙否认,“是因为你师父是我爸爸——”
还不等她话说完,这时就来了三三四四的男女来找她打起了招呼,虽他们眼神探询,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出点什么谈资来,乔稚晚还是顿住话音,得体地站起来,微笑着同他们握手。
许颂柏便为她一一介绍过去。
他今夜叫她来,目的乔稚晚也猜得到。
她现在离开了Rachel和LosSeason,Rachel今天又严苛的警告她既然她不回来,那么就要另起高地,那么许颂柏既然知道了她的房子被Rachel卖掉,肯定要趁热打铁,借此机会带她认识一些国内的圈内人,好让她好好考虑是否加入他的乐团。
末了结束,许颂柏叫了代驾来为他们开车。
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瓢泼之势只增不减,乔稚晚没醉酒,许颂柏却是醉了,他抚着额很难受地靠在后车窗。
她却是心如忐忑。
怎么办,回哪里。
她同怀野置气,的确有点不想回去面对他。
但许颂柏又一向这么体贴有礼节,他会……带她去他家吗?
乔稚晚谈过很多场恋爱,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
但只有许颂柏是她一直忘不掉的人。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足够理智清醒,那个夜晚在局促的夜市摊见到她,她却还是会感到局促。
手足无措。
心跳加快。
稚晚。
乔稚晚。
她真的有一种自己曾被Rachel压抑着的,在琴房中枯燥无味地度过的,错过了的,还是会为了心动的人红了脸的幼稚青春期,迟迟到来的错觉。
然而中途,许颂柏忽然问了她一句:“Joanna,你的房子被卖掉,你有没有别的地方住。”
乔稚晚还是很快,并且强作理智地回答了他:“——有的,我在朋友家。”
说完她就后悔了。
柔弱一下不好吗?她如果说没有地方住呢?
许颂柏便笑了,他醉了酒,都有了鼻音,磁性又富有魅力,那笑声便一阵阵儿地在她心头拨颤,“什么朋友,那天跟你吃饭的朋友?”
吃饭的,朋友?
他是说怀野吗?
他很介意她和怀野在一块儿吗?
许颂柏听她沉默,好似猜到了她的答案。
他抚了下自己的面颊,好像如此能清醒一些,声音也沉稳理性了很多:“我要出一趟小长差。”
乔稚晚怔了下,没懂他的用意,“嗯。”
“你还记得我家的位置吧?不记得我微信发给你,”他侧眸看了看她,笑道,“在朋友家如果不方便就去我那边住好了,有很多你喜欢的酒,还放着大提琴。密码是你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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