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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明月不谙离恨苦
三公主面色一僵，不自然地别开眼神：“是臣妹一时看赵王妃受惊紧张过头了，她腹中毕竟是臣妹的侄儿，太子妃勿怪。”
“那依三公主看无心之失是否也得说上一声抱歉呢？”
林曦霞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声如蚊蚋地致了歉。
赵王妃道：“妾身和孩儿都无事，一点误会，莫要因妾身扰了大家今夜的兴致。”
因着正主出声，这段不甚愉快的小插曲就此揭过。
“都聚于此处作甚。”一道威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鸣雷之音，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上携同皇后、林贵妃、林相与众后妃入园，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下跪，叩拜，山呼万岁声久久不息。
皇上带着探究的威严眸光落在我们几个人脸上，林曦霞身子微微一抖，不敢言语，我正想着要不要先拍个马屁时，不知何时出现的怀王朗声道：“回父皇，方才太子妃出了一个对子，说无人能解，大家不服，都在对呢。”
他嗓音温和的开口，轻柔如三月和煦的春风拂面，一下便能吹散人心底的阴霾。
我微抬了点头看他，他一袭纯白的长袍，上面用黄绿交错的金线绣着繁复的孔雀翎毛花纹，墨发用白玉的冠子束起，面容清隽温润双眸清澈见底，唇边挂着浅淡又清贵雅致的笑。
皇上浓眉一挑，对怀王的话表现出兴趣：“哦？太子妃还会出对子了？说来与朕听听。”
怀王道：“太子妃说的是：贺中秋中秋贺中秋佳节齐来贺。”
皇上俊颜一愣，继而爆发出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哈哈哈，确实像太子妃才能想出来的对子。”
皇上愉悦，众人皆舒了口气。
独有我，我没文化的事情是举国闻名的，没必要再来这一下，四哥我谢谢你啊。
姑母穿了皇后礼制的凤袍，高髻上压着一只金镶玉的凤凰，脑后一只金嵌红宝步摇，斜插着一对红玉点睛黄金凤凰展翅钗，高贵大方典雅非凡，她微微一笑：“那可有人能对出太子妃的对子？”
怀王拱手道：“回母后，尚未。”
皇上往正坐上走，扬袍落座：“不急，今日还早，众爱卿都慢慢想吧。”
林相须发半白，两道剑眉朝两鬓高挑，鼻梁直挺，严酷的面庞上镌刻着皱纹，他着一身深青色绣松鹤长袍，随意一扬眸，那一双眸光如射寒星的黑眸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眸光虽只在我面上停留了一瞬，我还是觉得如若电闪，双腿发软，差点给跪了，那是历经百年沧桑的世家之主身上才会有强大气场，是长期受权利熏陶浸淫的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姑母和林贵妃一左一右坐在皇上身边。除了身体抱恙未能出席的嫔妃，其余皆按品位等级分坐右侧，继而是按爵位官位大小依次入座的王爷大人及其家眷。
每个人的小桌上摆满了美食佳器，珍馐佳肴流水似的上，细乐声喧，身着彩衣的宫廷舞女们随着雅乐声翩然而至，甩起水袖，踏地为节。
楼台内比拟月光而铺设白色琉璃砖，反射出道道银色的月光，一片又一片波光粼粼，美丽无比。
台阶两侧放置的防虫的植物，清冽的香气中和了香奁内各种上乘香料的浓香，让人顿感心旷神怡。
池水清澈，如玉如盘的朗朗明月随波晃动，羊皮小冰灯浮满水面，灿如繁星，与朵朵盛开的荷花交相辉映。
一年月色最明夜，千里人心共赏时，有情人千里能共婵娟。
其实，是各有各的热闹，各有各的寂寥。
父亲、师父、叔伯、堂表兄们抬头望向夜空时，看到的月光会比皇宫内的亮吗？
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中秋是在期盼父亲他们大军回朝中度过的，父亲总说要以国事为重，边关不平，必将引起战乱，要想保护大玥及其子民安全他们不能轻易离开，舍小家才能有大家，就连我大婚，父亲也只是得了短短两天的圣恩，那日是小寒，他都不待新沏的茶水放凉便匆匆返回，更别提父女俩坐下吃顿饭像样的饭了。
至于师父，算起来，也有两年没和他一道过中秋了，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有人会在月圆之夜给我讲狼人变身的故事了？
真不是我咒他，他这孤家寡人的会不会在寻找牧羊女的路途中暴毙了没人给收尸啊，我答应了要给他送终的，虽然师父听后还是用那句“我死他都不会死”来怼我，但世事无绝对嘛不是。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每到月圆思共醉，不宜同醉不成欢，我还是挺有文化的。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饮酒赋诗，言笑晏晏，恭贺太子生辰有之，恭祝大玥江山永固有之，恭祝圣上千秋万代有之，皇上脸上始终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总之皆是一派喜庆祥和，锦绣繁华。
扈娘告诉我，方才为我解围的那位是靖国侯夫人，亦是皇上亲自加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靖国侯夫妇廉洁自奉，不涉党争，不惧权贵，处事公正不阿。所以分外受百姓的爱戴，也深受皇上的倚重。
我定定地瞧了靖国侯夫人一会儿，她似是觉察到我的目光，交汇之时，淡然如水，不见波澜，仿佛方才之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无视我举起示意的酒杯，转头去跟身边的侯爷浅笑言语。
……有个性。
我活动了下有些疼痛的身体，视线落在了高坐之上的三人，帝后神色如常，瞧不出半分不睦的模样，姑母偶尔还会回应皇上说的话，只有当皇上不经意地拍了姑母的手背，从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中方能窥得一丝端倪。
右侧的林贵妃风华无双的脸上清淡无波，今日她的头发梳成了牡丹状，露了个美人尖，头顶戴一孔雀开屏的金冠，在美人尖的两侧，各插了一枚垂丝海棠金步摇，发尾还有一对簪子固定，额间加了一点红宝石的点缀，艳色绝世。
她淡淡饮酒，别有深意的眸光在帝后间带过，我才想起，依照祖制，每月十五皇上是固定要到皇后宫中过夜的，她怕不是今夜睡不到姑母那边吃醋了啊。
酒杯斟满，我朝对面的怀王和周武先后举杯道谢，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苏弈偏头道：“你尚在服药，少喝点。”
这个狗男人，让六公主灌我酒的是他，让我少喝点的也是他，做人要不要这么善变啊，我皮笑肉不笑地同他举杯：“多谢殿下关心。”
苏弈如无垠夜空般黑而深的瞳眸盯着我望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薄唇掀动，嗓音低沉平静地响在耳畔：“你明知她的性子，何必在明面上同她过不去，当心她……”
我一口饮尽酒水，将杯盏往桌上一放，淡声道：“你不愿站在我这边，不能护着我，就请闭嘴别说风凉话。”
我不知是怎么了，心底闷闷的不痛快似比身上的伤痛还要浓厚，唯有这般发泄出来才能叫自己舒爽些。
酒过三巡，宴会已经进行了大半，酒水由甘醇清甜的梨花春换成了蔷薇露，酒中有如珠细泡，似花似浪，入口绵甜爽净，清香纯正，尾净香长，再搭配上足斤重的螃蟹，味道不要太美，宴席上有内侍不停倒酒，我没怎么控制，这会儿有些醺醺然，瞧着女眷面上皆有霞色，王公大臣亦是一副酣畅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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