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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丁酉：开窍

挥手让一直与他商讨成婚事宜的下属烛影退下后, 望向窗外的穆朔离才惊觉外面天色暗淡，已是入夜时分。

多年前便已是渡劫期强者的穆朔离其实早已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与他而言都是一晃而过, 并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后来养着的还小的藜谟, 穆朔离才有了看时辰的习惯，毕竟年幼的藜谟与修士不同，小孩子冷了饿了困了倦了，稍有看顾不好还会生病虚弱，由不得穆朔离不精心。

虽然长大后的藜谟不似年幼时软绵绵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夭折, 不过藜谟如今还有着普通人一日三餐的生活作风, 就算筑基之后也不曾改了, 穆朔离早已习惯，何况……百年后藜谟醒来修为还掉了。

从筑基期掉到炼气期, 如今穆朔离把藜谟拘在身边后虽然一直在调养他的身体, 可是灵族天生的体质很难补回来, 藜谟的身体就像是拥有鲛人血脉的夜莺一般，这种非人的体质某些时候比寻常人要顽强很多，然而一旦出现问题也比普通人难养一些。

不过难养一些，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穆朔离才从成婚的事情里收回心神，就想到此时差不多是藜谟用晚餐的时候了，他也听见了藜谟回来的脚步声，立刻便起身打开了厢房的门扇。

一个修长高挑却在穆朔离的衬托下显得有点娇小的身影正好从门外撞入穆朔离的怀里，开着门的穆朔离还来不及腾出手抱住怀里的人, 此时撞在他怀里的藜谟却主动抱住了穆朔离的腰。

很……让人意外。

虽然穆朔离一直都与藜谟很亲近, 可是穆朔离自己也清楚, 藜谟对他的亲近表现的最多的其实是在纵容顺从这方面——无论什么时候穆朔离想要如何亲近藜谟, 藜谟都会听之任之不反抗。

但是藜谟的这种顺从一直都在一个度上，有时穆朔离对他表现出超过亲近的亲昵，藜谟虽然会顺从，但是他自己却不会主动对穆朔离做这些行为，比如之前的亲吻、比如类似这样亲昵的拥抱。

——甚至在某些时候穆朔离如果超过了太多的度，藜谟还是会加以制止，比如还是刚刚那个例子，亲吻，穆朔离亲吻藜谟时藜谟会制止，这就是在提醒穆朔离界限所在。

虽然穆朔离对这些俗世的界限从不在意，可是他却在意藜谟的态度，如果藜谟不喜欢这些举动，那穆朔离……就想办法让他喜欢。

比如把越界的行为变成正常的举止，像是既然寻常人之间不能如此亲昵，那就让他们变成道侣，这样总是名正言顺了。

只是虽然藜谟这些日子对他的想法听之任之没有多加制止，穆朔离多少还能感觉到藜谟的不以为然，或者说藜谟根本不相信他们能成为道侣，正是因为如此穆朔离才会对此更加重视，今日与烛影的探讨也是由此而来。

不过这边穆朔离正暗地里想着怎么把藜谟的态度转变了，这边藜谟居然主动来抱他……投怀送抱的意外之喜有没有？！

不管缘由如何，藜谟现在的态度就是比从前任何时候都亲昵，感受到这一点之后穆朔离会放手才傻，而他不是傻瓜。

所以回抱住怀里的藜谟之后，穆朔离低头看着藜谟此时的表情，从来都冷静自持唇边带着微笑的藜谟此时嘴角没有了一丝笑容，如画的眉目似乎带着点忧愁，红艳的薄唇抿起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很难得的表情，这样委屈巴巴又倔强的不想开口的模样穆朔离还是在藜谟的很小的时候才见过。

细算起来，是藜谟三岁还在凡尘界的时候，彼时穆朔离因为某个预言心有好奇的去凡尘界一探，没想到就看见藜谟这位本应该在仙界的孩子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当时穆朔离抱着小小一只的藜谟在凡尘界找到真正的恒亲王嫡长子太史墨，并且听到那位年幼的太史墨坦言说不想要与藜谟各归各位回到皇室时，藜谟那时的表情就是这样，很委屈又有点难过，像是在问为什么呀？为什么不愿意恢复自己的身份？

藜谟从襁褓之中时就知晓自己不是恒亲王的亲生儿子，可是为了保护自己，藜谟在皇室的三年里都一直装懵懂孩童避而不言，而且藜谟身边阴谋迭起，以他的处境来说彼时恒亲王亲子遭遇不测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存活的概率，就算说出这件事对当时的局面来说也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不过推脱的理由再多，当时的藜谟还是心有愧疚，愧疚自己以外人的身份欺瞒真正对他好的恒亲王、皇伯父他们，正因为感情真挚，那些人对他是很好，所以藜谟在凡尘界的皇室里才会越长大越愧疚。

因此彼时三岁的藜谟在王府里见到当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究竟是祸是福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穆修远时，才会一改正常聪明不惹事的冷静姿态走过去主动伸手，大约来说，彼时藜谟也只是想撞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改变死局的机会。

不过年幼时的藜谟自己也没想到，他与穆修远的相识确实是一场天赐的良机，这个良机不但解了他在凡尘界多年的困境，还让他找到了真正的恒亲王之子，困扰了好年的愧疚也有了拨乱反正的可能。

可是那位真正的恒亲王嫡长子太史墨却不肯回皇室，理由还是现成的，凡尘界的皇室内部当时夹杂了太多前朝余孽了，太史墨回去会很危险，而且恒亲王的王妃太史墨的亲母都是前朝余孽，这件事就更掰扯不清了。

有了上辈子被亲母与妻子联合害死的往事做例子，太史墨这辈子对皇室都有了心理阴影，心灰意冷也是无可奈何的。

只是太史墨心灰意冷了，藜谟这边想要拨乱反正的念头就落空了，当时年幼的藜谟在穆修远的怀里就露出了委屈又忧伤的表情，可是又不知道该怪谁，造成这一切事态的源头剪不断理还乱，让人无所适从。

如今想来，好似就是因为年幼时藜谟露出的那种脆弱的表情，彼时穆修远才会心念一动，为藜谟做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比如，虽然藜谟答应了太史墨保密一切，他离开凡尘界皇室的时候还是用恒亲王嫡长子的身份，不过穆修远暗地里给凡尘界的皇帝留下了些讯息，告知太史墨的存在。

没有提及上辈子的事情，穆修远只是说明了一下太史墨的身份、前朝余孽的势力，提及了一下藜谟被他带走后皇室太史氏能借用的名声——一般来说，从凡尘界去往修真界的人几乎都不会回来，所以古往今来就算家中有修仙的后裔出现，凡尘界能沾上这些好处鸡犬升天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比如前朝的皇室崔氏，他们有位公主去了修真界，后来在修真界里扎根繁衍，如今凌云剑派天龙剑的剑子崔宏远就是那位公主的后人。

可是即使如今修真界里还有崔家存在，凡尘界的皇室崔氏还是因为无道而被新朝太史氏给取代了，就算是修士也管不了凡尘界的洪流滚滚，仙凡有别的巨大鸿沟在此可见一斑。

不过仙凡有别是此世的规则，穆修远却不是此世的存在，他不在乎亦不在意把规则放在眼里，修真界与仙界的人不能插手凡尘界的事情，穆修远却是无所谓，左右此世的天命早就被这里的仙帝破坏的差不多了，他再改一些也无伤大雅。

——反正怎么都没救了，过程如何都没差别。

所以有了穆修远暗地里留下的讯息和似有若无的庇护，太史氏还被允许可以扯起仙人庇佑的大旗稳固江山社稷，有了这些，凡尘界的太史氏还能辉煌几千年。

只不过藜谟并不太清楚凡尘界后来的事情，穆修远也没提，百年前穆修远只是想着等凡尘界的乱局被太史墨他们都理顺之后，他再带藜谟回去看看，把这件事当作给藜谟的惊喜。

然而没想到后来藜谟因他昏睡百年，百年里凡尘界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还换了新代，穆朔离却没想起来与藜谟提这件事了。

此时再次看见藜谟露出与年幼时一般无二的表情，穆朔离想的却也不是被压在记忆深处难得浮现的往事，而是心里又动了一下，低头，吻住了藜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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