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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癸亥：此心安处

离开三清峰时, 藜谟一步三回头。

属实说，虽然大师兄刚刚提到了不少事情，也对师尊好几辈子的异常有了清晰而明确的解释, 但是藜谟还是有点没懂。

比如, 为什么师尊对这个世界有了真正的感情，此世天象就变了呢？

可是方才说完了那许多话语，万俟景却觉得说的够多了，面对小师弟后来的疑问只是微笑却没有多加解释，反而温和的下起了逐客令。

“三清峰不好待太久, 谟谟你该回去了。”

顺着大师兄的话语离开三清峰, 走在回程的石板路上藜谟忍不住多思索了一些大师兄说起的话。

比如关于师尊的那些言语。

其实大师兄有一点说的没错, 许多年前藜谟就在与师尊的相处中发现师尊有第二个意识的事情了，或者说藜谟当时想象不到师尊身上根本的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以为师尊有两个人格。

一个人格冷漠异常, 对世间的诸般事宜都冷眼旁观, 对他这位小弟子也只是尽到了寻常师尊的责任，这个人格是‘穆修远’；而另一个人格很稚嫩，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但是却不会表现的很明显，然而这个人格却特别粘藜谟，时常把藜谟这位小弟子约束身边，这个人格就是后来的穆朔离。

百年前藜谟对自家师尊的两个人格分的很清楚，因为两人对待他的态度太南辕北辙了，让人想忽视都不成。

不过那时藜谟虽然有些新奇, 却没有特别大惊小怪, 毕竟虽然他如今生活的修真界里虽然古老而传统, 但是他上辈子生活的地方是一个信息化的现代,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在现代的时候双重人格算什么，他还听说有人有几十个人格呢。

只是在修真界这样的地方，一个身体有两个意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夺舍之类邪恶的法术，不过藜谟确定自家师尊是渡劫期的尊者之后就不纠结邪术不邪术的事情了。

一则，渡劫期的尊者已经是修真界最厉害的修士了，谁能夺舍这样厉害的人呀；二则，就算是夺舍，能夺舍渡劫期尊者的人该是什么人，仙界的仙人？怎么看这么厉害的人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还没成年的孩子能抗衡的存在。

所以早些年藜谟对师尊的异常避而不谈，某种程度上还帮忙遮掩了下这样的异常，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经过几年的相处，藜谟倒是早就把夺舍可能排除掉了，因为他发现师尊的两个人格都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

比如有时候粘人的师尊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忽而师尊的神色就变了，冷淡下来的师尊一点也不奇怪自己怎么会亲近藜谟这位小弟子，只是很自然的就把他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回去修炼，前后不一看着就有问题。

也就是藜谟这个伪小孩从来不会把师尊这样冰火两重天的变化当回事，师尊亲近他时藜谟就把自己当洋娃娃让师尊抱着玩，师尊对他突然冷淡下来时藜谟也能转身跑去师兄们身边玩耍，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若是换成真正的孩子，在这样的变换中指不定会有点什么心理阴影留下来。

而且藜谟不但一点都没觉得不好，甚至他还想过，说不定正是因为师尊这样两极分化的没有征兆的变换，所以特别粘人的那位师尊的人格在长久的岁月里才找不到真正能亲近的人。

——毕竟师尊他这种异常模样，寻常修士若是靠的太近肯定会察觉不对，真正的小孩子又受不了这样的变换，总之麻烦事一大堆。

而且天道门的空青上尊是正道的顶梁柱，他这边若是被人察觉出了事，难免有人会借此兴风作浪，人心难测谁说得准呢。

唯一庆幸的，是这辈子‘穆修远’好歹找到了藜谟能安抚他两个人格变换中的情绪异常，也算是件好事。

而如今藜谟终于把师尊的事情搞清楚了，却发现严格来说师尊其实并不是双重人格——‘穆修远’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格，他只是一种天道设定的程序，并没有自我。

虽然早因为‘穆修远’的冷漠而有点猜测，不过现在才算是尘埃落定，藜谟的心思多少是有些感概的。

另外，也是因为早有猜测，所以之前听到白猫提到师尊那些上辈子的事情时，藜谟才发现从前几辈子师尊真正的自我居然没有一个活下来，那些从‘穆修远’这个程序中诞生的意识——不是一个两个，有很多个意识，可是他们都因为巨大的情感冲击而破碎了，谁也没有真正的成为一个人。

只有穆朔离。

藜谟早些年察觉到师尊有两种面目时，虽然对师尊的情况猜测有些偏差——他以为师尊是双重人格，后来才知道不是。

但是无论是否是双重人格，在师尊的表现中藜谟发现其中那个十分粘人的意识非常稚嫩，所以藜谟花了许多功夫与这个稚嫩的意识相处，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也在有意的若即若离的训练中让师尊的那个意识渐渐变得独立。

——虽然，后来穆朔离还是经常缠着藜谟，并且对藜谟表现的非常有占有欲。

不过想想这个意识从前稚嫩的像个孩子，小孩子粘人又有占有欲不是很正常，至少在藜谟教导后百年前穆朔离就能过独自一人做很多事情了，在藜谟外出时穆朔离也能独立做事思考，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只能遵循‘穆修远’的程序行动。

有句话万俟景没说错，是藜谟让穆朔离成为了一个人。

而今，也是藜谟让穆朔离看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与真实所相反的世界，所以时至今日万俟景便没有什么能做能说的了。

——他殚精竭虑为这个世界寻得了一线生机，而未来会走向何方，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一听……那即将到来真正的命和运，究竟是何等模样。

夕阳西下，暮色浓郁。

徐徐的微风吹过天道门的石子路，踏着石阶度过天桥逐渐靠近在云彩中若隐若现的高大山峰，藜谟似有所感的放眼望着前方，正看见有人站在山门处伫立。

是师尊，穆朔离。

短短一段路，穆朔离站在山脚飘然若仙，藜谟披着华美的披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靠近。

似乎，是有些不同了，藜谟想到。

多年前他这位师尊新生的意识就像个孩子，稚嫩执拗又很任性，对待藜谟就像是个喜欢玩具的熊孩子一样抓住就不放手，很多事情要藜谟哄好久才会委屈巴巴的改变决定。

——当然了，在外人面前穆朔离永远冷漠又疏远，用的多是‘穆修远’待人处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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