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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院的第一天

入冬后天越来越冷，玻璃开始结霜，或明或暗的灯光透出来，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暖。

京市，寸土寸金的地皮上盖着一家面积惊人的私立医院。

医院门口的喷泉安着装置，零下十几度的天非但没结冰，反而冒着汩汩的热气。

十五层一整层都是独立病房，能住到这里的人，基本上是非富即贵了。

“新新，医生说你今天就能出院了！”封况予推门进来的时候宁新正踮着脚站在窗前，只露出截儿纤细的脖颈来，单看背影，任谁也不敢相信他已经二十九马上要奔三了。

封况予把拎着的纸袋放到病床上，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发现这人正用手指在玻璃上画画，他没忍住勾了一下唇角，笑完才想起来问他画的是什么。

宁新慌乱地把刚完成的“画作”抹掉，缩着脖子退了两步，始终也没抬头，甚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封况予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空气，收回原本要伸出来的手，“先换衣服吧，家里已经收拾好了，都等着你回去呢。”封况予刚从一场商业谈判上下来，只是进门前解了领带脱了外套，把眼镜扔给助理了而已，身上还是一股子大佬气息，完全不像会说这么多字的人。

宁新不安地攥着病号服的袖子，没挪地儿。

“那我帮你换？”封况予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被人当了真，宁新一听这话就被吓成了鹌鹑，恨不得躲到窗帘后面，直到封况予举手投降，带上门出去，他才舒了口气，跌坐在病床上。

袋子里的衣服洗过，被烘得暖乎乎的，宁新把手伸进去后，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剥下病号服，宁新看了眼自己满是疤痕的身体，嫌恶地皱起眉头。这些疤痕新旧交错，尤其是左胸前的那个，巴掌一样长，还没拆线，像一条蠢蠢欲动的蜈蚣。

这样丑陋的身体，怎么配得上如此松软好看的衣服呢？

不过那人向来没有耐心，要是不穿的话，他估计会让自己光着出去。想到这里，宁新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手忙脚乱地开始套衣服。

封况予算着时间推门进来时，宁新正艰难地弓着腰套袜子，见他进来，紧封的差点没栽床底下。

“我来吧，”封况予从后面托住他的脊背，扶着他坐回床上，还贴心地拿了枕头给他垫到最舒服的姿势，“等过段时间固定的钢针取下来就可以正常弯腰了，你别害怕。”

封况予不甚熟练地给他套袜子穿鞋，声音越来越小，“无论多难，我都会让人治好你的，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他自说自话了半天，心虚地抬头去看，发现宁新已经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能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嗜睡一点也算正常，封况予安慰自己。只是亲手签下过那么多封病危通知书，他控制不住会害怕他的阿新一觉睡过去就再也不肯醒来了啊。

宁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这期间封况予给他擦了两回手和脸，喂了小半杯水，看似淡定自若，实则心都快被揪成一团破抹布了。要不是医生一再保证不会有事，他恨不得再给人安排一轮会诊。

助理乔旭送来的粥被热了又热，到后来实在黏稠的没眼看，更不用说喝了，封况予只能让他重新去订。

宁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看到洁白的天花板，偏了偏脑袋，才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封况予。这人一只手在被子里被子里圈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平板上划动，看样子是在处理文件。他没戴眼镜，也就使得眼底的黑青展露无遗。

“醒了？”封况予把平板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伸手探他额头温度，“看你睡得正香，就没舍得喊你，夜里天冷，等明天再回家，好吗？”

宁新扭头看向窗户那边，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来外面天色如何，他眨眨眼，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封况予却会错了意，看他这怏怏不乐的模样，以为他是不愿意在医院多待，颇为宠溺地说，“现在回去也可以，不过你得穿厚一点。”

就这样，宁新被套了两件棉服，裹得像球一样，笨拙地跟着封况予走到停车坪，被封老板温柔又小心地塞进了他那辆刚维修改装过的劳斯莱斯幻影里，车饰焕然一新，玻璃也厚了几分，完全看不出上次遭受的破坏了。

宁新甚至想问他是不是又买了个新的。

车绕过喷泉驶出医院，直到看见外面的灯火通明，宁新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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