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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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曾获八五年坎城影展最佳女主角。果然是一部叙事电影的优良范本,从开始人物出场,以事件一面介绍人物的背景、性格,一面推动故事前进,紧接着发生了问题,每一场景以循序渐进,往上升高的方式强化冲突,加速其严重性至不可避免的高峰,击溃之后,和解。没有一个细节是浪费的,所有看来无关紧要的细节,结果都在后面的叙事里重现,而且成为重要的要害。

因此,非凡在情节性强烈的电影,“未来”是极为重要的,“现在”的每一件事,都指向后面必然会发生的某一幕,所以大多数观众对结局皆有所感,他们能期待到他们所要期待的东西,只因前面发生过的一切镜头与场景,都是用来暗示、引导他们走向未来的高潮,在那里,问题必然是要解决的。于是观众感到了满足。

显然侯孝贤是出于自觉的,反逆这种叙事结构,他几次向导演组朋友说:“公式化的电影,面具算做得最看不出痕迹,很好的一部电影了,可是都被我猜到,完全知道它要干什么,真没意思。”

我听出侯孝贤语气中毫无妥协的意欲,心想他这艺术的“错误”第一步已经踏出,大约短时间内是回不了头了。他影片中的闲散不经心,并非随随便便拍出来,它们是另一种结构。当然,侯孝贤“必须以严格的练习来拿捏他的场景,否则加上缺乏情节紧凑的不利,他将失掉观众对他的爱好。”

如此来检讨“童年往事”的得失,我们便得到了不同层面的反省。起先侯孝贤为自己的力有不迨感到惆怅,他说即使再给他充分的时间重新剪辑整理这部电影,恐怕也很难达到他心中想要做到的那个极致,那种把主题用生活的细节,似相关不相关的交织而出。假如他拒绝用直线进展的方式把主题追踪出来,而希望以迂回辐射将之湮染而出,应该怎么做呢?他仍不很明白,至少在“童年往事”里做得不够好。后来他从爱丁堡参加影展回来,兴奋的说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爱丁堡遇见罗维明,聊天时罗讲起小时候,每年父亲总要带他们孩子从香港回广州一趟,探亲、扫墓。有一年父亲领着他们,手上捧座大罗盘,跋坡涉谷的爬到一个山头,告诉他们将来父亲死了,就要葬在这里。侯孝贤当下被这幅画面,及画面背后可能有的无限延伸所震慑,他形容这个画面道:“非常荒谬,可是又非常真实。”于是有了,“童年往事”的主题正就是:荒谬而真实。其实已不能算所谓的主题,正确说法,应该叫做气息。荒谬而真实,在“童”片里的画面,即祖母带阿哈咕回大陆那一场,以此做为启动点,辐散出来的气息将自然弥漫整部电影,从思考剧本时所选择的事物状态和生活细节,到找演员、造型、定装、道具、美术设计,到摄影风格、剪接、音乐,都会像铁器遇见磁铁那样的,纷纷被吸附而去,统摄于气息之中——荒廖而真实。“童”片的失败处,在没有着实抓住这个气息,所以经常会像闪了神,出现漏洞跟芜杂。若是老早便能察觉此点,则“童”片将拍得比现在凝聚而有活力,不致那样沉冗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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