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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一点大家还没睡。外公坐在那架收音机前翻阅东西,只亮着一盏台灯,晕晕包住半室的昏黄,上好的桧木地板和墙壁幽幽映着人影。在这个镇上行医了四十年的杨老先生,像是第一次对这个他终生相信,并且终生奉行不渝的医道,第一次发生了动摇,发现了他的无能为力的时刻。外公决定搭夜车跑一趟台北。
亭亭换了睡袍,从楼上自己房间抱了枕头和被单下楼。一阶梯一阶梯,迟迟走下来,走过饭厅要出天井,外婆喊住她,喝道:“如何这么硬壳儿的小人儿,啊·”声音一咽。
亭亭又是她那仃仃的眼睛汪起了水雾,却努力不让变成泪珠而睁大着。然而这时候外婆也没有意志与她争这个了,大舅妈在旁说:“我一起去陪着吧。”安安沉默的望着亭亭幼小的背影横过天井到阿荣叔房间,觉得妹妹离他好远。
当安安张开熟睡的眼睛,看见天光里是外婆半明半暗的脸廓,他一跃跳起,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睡过去了!外婆按住他笑起来,拍拍他莫惊,道:“都好了。都好了。”叠声高鸣的火车汽笛由远而近驶来,刷刷刷刷飞驰而去。安安诧异的发现一夜没睡的外婆,平常竟是戴了假发的,摘去后,此刻显得是那样没有保护能力的幼稚而可怜。
隔日下午章先生便开车送杨老先生回来了。一家在饭厅围观着章先生带来的一叠刚冲出的照片,是妈妈和才出生的小妹妹。亭亭讶道:“好难看哟。都没有眉毛呀。”章先生说:“全医院最重的,三点八公斤,哭声也最大。”
有一张是阿珍和男人在家门口照的相片,旁边是辆“将军鲜奶”小货车。亭亭嚷起来:“哥,快来看将军鲜奶,啧啧,他怎么把手放在阿珍腰上呀!”
安安可忙得什么似,一下跑进来看两眼照片,一下跑出去提了口铁皮小桶进来要父亲看他养的小乌龟。一下又捧了盆植物,道:“葱。我跟阿娟亭亭每人都有一盆,比赛看谁的长得快。”又跑到天井廊柱下,笔直的靠在柱上比身高,告诉父亲从柱子上的记号可看出他比暑假开始时长高了那么多的!
外公道:“放狗去吧。”
外公今天并没有与莎莎玩丢石头的游戏,站在溪边,望着远天远山。安安牵着小虎在撒尿,见外公忽然转身扬起步伐离去,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过了晒谷场,大榕树,到街上来了。外公走得又快又饱满,经镇公所,卫生所,邮局,加油站,菜市场,然后走向通往老街的仁德桥。安安屏住气望向外公,不能相信。外公道:“去看看你小舅舅。”
安安首先想到的是、天啊,他们家太乱了!走走,他再也无法忍耐了,把小虎交给外公,跑着坡路赶先去,老远便喊起来:“小舅,阿公来啦,快呀,阿公来看你们啦。小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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