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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回来人家老问我,你对成名怎么看的?我哪知道这就叫成名?那会儿想都不想这些,就知道一切刚开始,就觉得《西藏组画》是个习作,试试看,还早呢,先得出去看看,就是这样!
返回去讲王安忆。她回去后我们就一直通信,到九十年代信才逐渐少下来——
你看,八十年代过去了,大家彼此通信的方式也消失了,那十年我跟一帮朋友的好几摞信都还留着——我看完《69届初中生》就给她写信胡说,我说这不是长篇小说,只是一篇写得很长的小说,因为没有结构。十多年后这部长篇再版,安忆居然把我给她的信附印在书后,她来信说:现在大家不谈艺术了,八十年代我们真是在那里互相很诚恳地谈小说,所以她把这信附在后面。可我完全忘了当年说些什么,她就把信复印了寄给我看,我看了真害臊。
八四年阿城忽然成名了,他给我寄了一份杂志,好像是《收获》,《棋王》、《孩子王》、《树王》,都发表了。他直接把杂志寄给我,为了省邮费,把其余书页撕掉——
那会儿哥们儿都穷啊——我赶紧躺到床上读!一九八六年,聂华苓邀请阿城出来,我高兴坏了,到肯尼迪机场去接他,他一见我就说:刚才一个美国警察,太胖了,肚子一顶钮扣就绷丢了。一出机场,他就惊叹美国小汽车那么大!阿城在我寓所住了断断续续有半年吧,我们睡在可以摊开的沙发上,天亮醒来看见阿城就在旁边,简直不能相信。我们白天出去乱逛,看博物馆,站马路边吃冰淇淋,他说他不会吃,小时候北京吃不着……台湾作家和电影人都佩服他,侯孝贤、焦雄屏到我家来看他,或者他带着我一起去看人家。
所以八十年代把大陆消息带出来的,对我来说,除了美术界的哥们儿,就是一个王安忆、一个阿城,两个活人出来,告诉我大陆发生了什么事情,譬如阿城说又出来一个莫言,写得比他好多了,寄来给我看:《透明的红萝卜》,还有《红高粱》。我一看,爷爷、奶奶、八路军……我一页都看不下去,阿城说:我操!以后不敢给你推荐作品啦。我听了真不好意思。
查建英:当时有没有感觉中国正在发生一场文艺复兴运动,你错过了参与的机会?
陈丹青:一点没有。我出国前就有好几位乐观分子眉飞色舞,说是大家看吧,中国马上要文艺复兴!我从来不信这类梦话。对中国文艺,我一直和大多数人的意见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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