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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孙甘露身上这种毛病一点没有。他跟你坐下来,不谈自己,如果有个什么话题,他就谈这个话题,他在感觉中,不在自我意识中。
查建英:他非常开放,没有那些什么民族啊外国啊,我代表个什么。别说民族,他连上海也不想代表,中央电视台找他拍了个讲上海的纪录片,完全可以弄成牛烘烘的代言人,但他讲得相当个人化。平常聊起来,他对上海评价之客观之冷静,常常让我这个北京人又钦佩又惭愧——我对北京似乎不容易这么客观,有故乡情结,离开这么多年了,还是免不了为感情左右,对上海也不自觉地带有某些北方人的偏见。甘露似乎没有这种问题。比如,要是有人骂北京,又骂上海,最先憋不住生气的肯定是我,甘露大概坐那里笑。
陈丹青:他显然不全是靠修养做成这样子,他天性就是这样。
查建英:他真的很特别,一点都不僵硬。我见到有些国内朋友常有一种感觉:你不是在跟一个人说话……
陈丹青:他背后有一群人。
查建英:有一个阵营!
陈丹青:(大笑)
查建英:也不光中国人这样。我就认识一个美国人,特雄辩,什么话题他都一套一套的,可跟他谈话你老觉得他不是对着你一个人在说,好像你身后还有好多人,他就是看着你眼球也不聚焦。后来我发现他父亲是牧师。难怪他讲话那么不个人,原来代表上帝,对着整个牧区的会众在布道!他要八十年代来咱们这边肯定能成风云人物。不过,凡会众和群体就有戒律,有某种神圣性,它不是开放性的,防卫意识特强。个人不会这样,个人是谁,就是你自己嘛。甘露是个难得的例外。
(本文编辑时有所删改)
《八十年代访谈录》之崔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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