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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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端开了一段未见行人,也觉此间大可下手,足尖略略放松,车轮也缓缓地停将下来。桂英见他忽然停车,可有些儿着急,不能再哑口无言,忙问:“杨大少,汽车为何停了?”伯端究不是江洋大盗,此时恶念虽萌,心头却也突突的跳个不住。听桂英问他话,不知怎样的对答方好,呆了一呆,始说:“我想看看后灯明不明,恐被巡捕见了抄号头呢。”说时便开门斗下车,转到背后,阿生阿方两个也跳下车来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伯端忙对他们摇手,令他们不可太恶形相,休被桂英看见了生疑。但桂英此时早已惊魂出窍,一来被他们一阵快车颠得头恼发昏,至今还未清爽,二来在此荒郊野地,天光入暮,四无行人,风吹麦动,仿佛田中都是鬼形。伯端等又这般鬼鬼祟祟,不知是何居心,教她一身当此,怎不心惊胆落!哪里还敢偷眼看他们的动作,只有闭目默祷,暗求观音菩萨保佑而已。伯端等一班人,这时候可忙得什么似的,车箱里面,他们预藏着一卷药水棉花,和一根麻绳,伯端将绳子交与阿方,自己取出那瓶迷药水,浇大半瓶在棉花上,递给阿生命他两个同时上前依计行事,自己却缩在后面不敢动手。这两个帮凶原是粗人,听着伯端指挥,当就左右开弓,掩到桂英身旁,阿方一跃上前,将麻绳抛上桂英颈项一使劲,就将她横拖倒曳的拉下车来。不过这绳扣套得太下了些,并未扼住桂英喉管,所以她身子虽然被曳倒地,口中还能喊叫饶命,伯端忙催阿生上前掩住她的口,别让她声张,快快拖她往麦田中行事,休在马路上停留,被人看见,不是玩的。阿生也窜到桂英面前,将手中的药水棉花牢牢按住桂英口鼻,两人着力拖她往道旁田中。说也奇怪,桂英本是个娇怯怯的女子,此时不知怎的忽然变得力大无穷,一挣一挺,阿方等两个男人,几乎敌不上她的力。阿生抓药水棉花的那只手,被桂英指甲抠得疼痛无比,略松得一松,桂英又喊出一声救命,伯端此时可不能袖手旁观,往日他看电影恶党抢女人,药水棉花按上口就服服贴贴,不能再动。现在自己也如法泡制,却不料药水竟欺他外行,并未发生效力。也许桂英吸烟的量大,这点儿药水够不上她杀瘾,这样喊叫起来,惊动外人,如何了得?他也只可亲自出马,奔上前教阿生放开手,将自己倒剩的半瓶迷药水向桂英口中直灌下去。桂英拼死不咽,竭力挣拒,眼望着伯端,口中哀哀求告叫他:“哥哥你要怎样,我就依你怎样,饶了我这条命罢。”伯端见此情形,倒有些儿手软,灌不下去了,便将药水瓶交给阿生,令他多浇些在棉花上,按一会工夫,药性自能发作的。你们且将她拖到麦田中,再讲罢。说时迟,那时快,这边阿生等手忙脚乱的拖人,伯端遥见那旁来了条黑影,仿佛是人的模样,忙教他们不可高声,自己迎上前观看。果系一个乡老,肩头上还挑着一对空篮,像是个卖完小菜回家的模样。幸得这时候,阿方等已将桂英拖入麦田,天也昏黑,不能辨物,那乡老的双眼却注视田中,仿佛看见了什么似的。伯端不免情虚,恐他走进田中撞破痕迹,慌忙叫他:“朋友,我请你坐汽车。”说时不容分说,强把他推上汽车。那乡人说:“我的篮丢了。”伯端也不睬他,开机疾驰,转眼已走了数里之遥,伯端停车教他下去,自己重复开回原路。那乡人可有些不明不白,他自出娘胎以来,从没坐过汽车,往时见有汽车经过,他就羡慕的了不得,不知坐在车上有怎样的舒服。打听朋友,说租界上犯人都有汽车坐,他听了恨不得到夷场上去犯一犯法,好尝尝这坐汽车的风味今儿。无意之中,不知不觉被人推上汽车坐了好一段路,也并未觉得有甚趣味,自己昏天黑地还当在那里做梦呢。

再说伯端回转原处,阿生等已在路旁边相候。伯端问他:“那话儿了却没有?”阿生笑道:“一切都弄好了,惜乎这人带的东西不多。连阿方一只袋子都装不满,倘若多带些儿可以装一篮的话,那乡下人倒有只篮子丢在这里,大可以挑他一篮回去呢。”伯端听说,忽触心事,教阿生:“你们快把那女的尸首搬出来,这地方不大妥当。”阿生问他为何,伯端说:“你想乡下人既有篮子丢在这里,难说不回来寻找,倘若走到麦田中观看,岂不马上穿绷?所以最好将她搬往另一去处人走不到的地方,隔几天腐烂之后,就没有你我的事了。”阿生听了,点头唤阿方:“伙计,我们快一些儿动手,停一会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就不能够做事咧。”当下他两个重复钻入田中,不多时就搭头搭脚的将桂英尸体搭将出来。现在他头发也拉散了,颈项中还套着麻绳,身子拖泥带水,天暗了,面目瞧不清楚,大约已没有当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丰度。然而伯端也不敢多看,深恐日后想起了害怕的原故。命阿生:“将她藏在车厢中,不必放在我旁边。”阿方坐在车厢上掩盖着,免得旁人看破痕迹。阿生就在适间桂英的座位上坐了,仍由伯端开车,缓缓前进。一面问阿生:“那人身上的东西何在?”阿生说:“在阿方身边呢。”阿方听说,忙答应道:“在这里呢。”口中说着,即将钻戒珠项圈和一只环子,一只别针摸出来交与阿生。阿生递给伯端。伯端一手扶着车盘,一手接他的东西。偶不小心,转弯头上没看清楚,砰的一声,碰在路旁边一棵树上,三个人直跳起来,连桂英的尸首,也在阿方身底下颠了一颠。阿方吓得大呼小叫说:“死人活了。”伯端倒吃了一惊,停机下车,看叶子板头上已有撞坏。问阿方:“你叫唤什么?”阿方说:“我觉得死人将我掮了一掮。”伯端笑道:“哪有这句话,乃是我汽车撞在树上震动的缘故。幸亏有她挡一挡,不然我们连人带车都跌在河心里了。你看那边仿佛也是一带麦田,快把这话儿搬过去抛了罢。放在车上很不利市,现在车坏了,还得替他们修理呢。”阿生也跳下车来,帮着阿方扛死人。伯端因记挂阿方说她复活的话,伸手在桂英鼻际按了一按,似乎还有气息,忙问阿生,适间那瓶药水,还有剩着没有?阿生说:“她不肯咽,所以还有些儿剩着。”伯端说:“你少停将她扛到田中,把剩的药水一齐替她灌下去,你们两个必须守到她绝了气,方可走开,不然只恐她当真复活起来,一场祸可惹得不小呢。”阿生答应知道。伯端又说:“现在时候不早,我先往上海走一走,夜间十二点钟左右再放汽车来接你们便了。”说罢跳上车,一个人开着走了。剩下阿生阿方两个,将桂英尸首扛入麦田深处,抛下地,阿生探怀摸药水瓶,阿方骂他笨牛,什么时候还要细吹细打的,干这种事你把绳子替她颈项上多绕几道,还愁她复活不成。阿生依言,阿方忽然打了个呵欠说:“啊哟,我身边没带吞头,现在烟瘾来了,方才姓杨的不是说要十二点钟来接我们吗?这些时候叫人怎挨得过。我也不想坐汽车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守她罢,我先回去咧。”阿生听说,忙教阿方:“且慢,这里四无人声,教我一个人陪死尸,岂不吓杀?要走我们俩同走就是。当时他手忙脚乱将一条麻绳在桂英头项上绕紧了,打一个死扣,起身拍拍衣裳,吐了一口涎沫,和阿方两人一同走出麦田,认清方向,一路步行回去。路上阿生问阿方:“适间你给他这些东西,自己的可曾留下没有?”阿方笑说:“未必替他白帮忙呢。”一面从另一衣袋中摸出几件细钻首饰说:“这是你的名份,我的也和你差不多。公平交易,彼此没有偏私,这回你作成我买卖,下遭我有生意也作成你便了。”阿生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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