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姨点头理会。TT也就此安歇，待她春梦惊回，娘姨替她泡水来揩面漱口时，TT问她周公馆去过没有，娘姨说：“去过了的，周少爷不肯出来见我。我托桂林叔进去说话，他也不答应出来，推头没有工夫。我说小姐请他吃晚饭，大约他到夜终可以忙完了。他说这几天一天到晚，一夜到天明，永远没工夫出来。小姐有晚饭也请别人吃了罢。我说得言干语尽，实在无法可施，也只得回来了。”TT大怒，教她：“放下水壶，让我自己来倒面汤，你给我再走一趟，教他今夜务必来的。”娘姨答应去了，少停回报说：“周少爷仍没见着，话托桂林传进去了，不知他来与不来。”这夜TT特叫了几色小菜，自己连大门都不敢出，专候着少雄前来。岂知上他的老当，竟等了一夜空。次日再着娘姨前去，仍没当面见着，依旧含糊回报，然而预备却不能不预备。这样又空守了一夜，差不多接连四五天，皆是如此，把TT等出火来，说：“姓周如此可恶，我拚着不和他再好的了。必须邀几个流氓出来，做他一顿，方出心头之气。”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还不毒，最毒淫妇心。不知这一回少雄曾否吃亏，且待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吃耳光当场出彩 争面子分途邀人

前书说周少雄看出TT与金宝的难堪形状，就此一怒回家，还将TT珍藏的许多男人小照，都带了回去。TT请他，他也不来，惹得TT动了火，意欲邀一班流氓出来打少雄一顿杀气。这原是TT的惯技，从前着实有几个男人吃过她的亏，因为她的意思，只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自己不爱男人，丢开算数，男人若不爱她，要与她断绝关系时，就非得给还她一句说话不可。不然就串出人来打你一个落花流水，所以同TT这种女人相与，都是上手容易，脱手烦难。可笑一班急色儿郎，往往不辨利害，将虎狼窟当作安乐窝，一经投入，叫苦连天，后悔无及的，比比皆是。而且TT不比得徒托空言的妇女，想到哪里，就要做到哪里，当下他决定主意，就命娘姨：“去叫阿七来，我有话对他说。”这阿七也是TT面首之一，不过与少雄等一班人资格不同，少雄这班人到TT这里来不免有种种的报效，阿七来时，非但无所供献，而且还要借几块钱用用，TT也情情愿愿的给他。

原来这阿七姓秦，素来没有名字，人人叫他老七，他自己也以七为号，卡片上大书“秦七”二字。白相地界上，倒也有些名望。TT同他相识，还在数年以前，起初也当他一个户头，后来晓得他是在帮的，便欲借他做个靠山，彼此开诚布公，言明各人不干预各人的行动，有事互相帮衬，所以他没钱用时，便到TT这里来开口。TT遇着什么人和她结了冤，她便托阿七邀几个弟兄们请他对球，如此也不止一遭，互相利用。今朝又想借他出出少雄的气，娘姨去不多时，阿七来了，身穿秃龙袍子，歪戴着铜盘帽，反卷袖口，指缝中夹着支香烟，雄纠纠气昂昂，一进房门满面堆笑，说：“你请我来，可是又买了白兰地没有消路么？”TT笑道：“你这人一来就想吃酒，人家还有大大的正经同你商量呢。”阿七问什么正经，TT便将少雄气她，还将许多照片都掳了去等情，一一对阿七说知，教他不但要重重的对他一顿球，还非得送还我原物不可。阿七听说，迟疑有顷道：“此事你若教我对付别人，原是容易不过的。但对付那姓周的，可不免有些儿周折呢。”TT愤道：“此话怎说？从前你不是自夸在帮的人，连天地都不怕，哪里还有什么周折呢？”阿七道：“这件事你有所不知，姓周的乃是我异姓同参，不比别个空子，有什么恐他老头子要出来同我说话。究竟是一脉上关系，彼此都不能有伤和气，就是这上头有点儿周折。至于他有钱没钱，少爷小开，那倒不在我的心上，身份有大小，拳头没有大小的呢。”TT吃了一惊说：“难道少雄也是在帮的么？”阿七道：“岂敢，你莫非今儿才知道吗？”TT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无怪你们帮中人要耀武扬威，神气活现了，像他们堂堂督抚少爷，也要入帮，真乃千古异闻。不知他们拜老头子可要磕头的？”阿七道：“哪有什么相干，就教皇帝伯伯来拜老头子，也非得亲叩九个响头不可。少爷有甚希罕，像姓周的一般身份，入帮的多得很，还有许多现任大员，也都在着帮呢。”TT听了，摇头不语，阿七想了一想说：“你要出气，也并不十分烦难，不过我自己不能出面，因为他磕头时候，我也曾到场吃过他一杯酒呢。好在我脚踏多得很，不妨教他们去干一下子，日后老头子出场说话，只推头小辈无知犯上，依例叩头服礼，就可以了事的。但姓周的岂不是先吃了亏吗，而且坍台坍在众人面上，后来虽然扳回场面，只有自己人知道，外间失去的面子，仍旧收不回来呢。”TT听了说：“此法虽好，不过我倒不愿意这般藏头露尾的做事，教那人吃了苦，一定要使他晓得为谁身上出的毒，不然他不明不白挨了顿打，始终没知道谁的主动，不是同没打他一样，他也不晓得我的利害，我又何苦费心费力的去暗算他呢。”阿七笑道：“你这人的脾气同别人两样，别人打了人怕出面，不肯多结冤家，你却专喜欢拉些冤家做做，倒也特别得很。”TT笑道：“这就是老娘的脾气，叫做怕者不做，做者不怕。丈夫作事一身当，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呢。”阿七哈哈大笑道：“好得很，你一言双关，明明在那里骂我怕事了，也罢，我为着你不妨干一下子不讲交情的事，日后大不了听老头子埋怨几句，免得被你笑我无能。这样想必你也可以适意咧。只是现在将何作报呢？”TT笑道：“有有，娘姨快拿白兰地来。”阿七笑说：“白兰地一样不够。”TT道：“别的你要什么，我都依你就是了。”阿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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