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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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筱溪四面找寻尧光无着,命几个司务们出去寻找他,遇见了给我抓他回来也好,交给巡捕也好,现在我自己要告他了。一面上楼对他老婆说知,账房中出了如此如此之事,都是你日前和我吵吵闹闹,硬要我请律师保他出来之过。不然让他吃官司吃死好了,又何致于出这一桩大祸呢。太太听说,也吃一惊,实因数目太大,心中未免为丈夫惜银子。然而自己也不肯认错说:“你怎晓得这件事一定是尧光干的呢?也许别个人拿了你东西,你自己不曾亲眼目睹错疑在尧光身上,这就未免忒杀冤枉他哩。”筱溪顿足道:“唉,事情犯到了这般地步,你还要护短呢。现在我已差出店门外间寻他去了,是不是他偷的不难水落石出,你也不必在这里斗嘴,总而言之那小东西一定是个八败命,不然她怎的一出世就败掉我许多家私呢?我想再留她在此,只恐不弄得我们家破人亡不止,万万不能容留的了。现在有两条法子,或者将她送与人家,或者爽兴捏杀了,免得到别处还要害人,不过自己决不定采用哪一条路,所以同你商量商量。太太一听正中下怀,但要教她出主意,她也是个乖人头,岂肯开这一句口的。假意笑了一笑道:“你讲出笑话来了,无论如何她终是你的亲骨血,自然留着的好。别的不说,就她在肚子里的时候,你心思也用得不少,岂可一朝将前功尽弃呢。”筱溪摇头说:“你现在还要抓我的痛疮则甚,我肚子里比着死还要难受呢。目今我已晓得万事都要听天由命,命里没儿子强做也是无益,从今以后我决意安分守己了。请你前事休提,还要替我想个万全的法儿。究竟拿这小东西送与人家,还是弄杀的好?”太太道:“对你说自己亲骨血,一定要留着的。”筱溪顿足道:“什么亲骨血浑骨血,生男方是自己儿子,生女到底是别家的人呢。”太太道:“话虽如此,但你自己生的女儿,必须留在家中,抚养长大了,给个清清白白的人家,方能放心得下。不然就这样带血给了别人,焉知他们将来可能够好好儿看待她,这还在其次,只愁他们将她抚养大了,不替她攀人家,或者将她钱树子般看待,作那下贱勾当,岂不辱没我钱家祖宗的面光?何止坍你一个人的台呢?”筱溪敛眉道:“这样我就捏杀她罢。”太太摇头说:“罪过罪过,我不愿意你干这种事。”其实太太心中,却一百二十个愿意呢。这也是小桃怀孕时候忒杀狂妄了,惹人憎恶之故。

当下筱溪自作主张,叫人把小桃房中的稳婆唤来,许她酬劳,令她把那小孩子捏杀了罢。稳婆听说,双手乱摇说:“我们做老娘的,只能帮人家养孩子,不能帮人家杀孩子的,无论谢我多少钱,我也不肯干这伤天害理之事。小孩子皮嫩骨脆,你们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捏杀她闷杀她由你们自己的便,何必要假手于人呢。”筱溪见老娘不肯答应,也就不相强了,待她走后,便依她的指教,觉捏死下不落这条手,闷杀却大可行得,自己决定主意,也不说穿,教新来的娘姨,把小孩子抱来我看看,拿条大些的被头裹着,别教吹了风,新来的在先并未得知老爷和太太议论的言语,听他这般讲,还以为是好意呢。进去对小桃说了也甚欢喜,就将那新生孩子用棉被裹着,教新来的抱将出来,送到筱溪面前,还说:“小姐认认你爹爹呢。”筱溪一语不发,接到手中,那有工夫细看,就将拖下的被角替她兜头兜脑的包裹起来。新来的见了大惊,忙叫:“老爷这样不要闷杀她吗?”筱溪也不做声,只将那被头紧紧的包扎,包得那孩子在里面呀呀地哭,竟同蚊子钻在瓮里相似,外面听不出多大声音,新来的真个急了,忙向筱溪手中来抢夺时,被筱溪一脚踢了个筋斗,跌得老远,爬起来看见主人把那孩子包得似一个枕头,仿佛还不住在那里揉呢。新来的见了只急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还当老爷发了疯,不敢上他手中去抢,只可飞奔回房去告诉小桃,你想小桃还是个产妇,那禁得这般一吓,顿时就晕过去了,新来的更无主,惟有上太太和少奶奶房中报告,及至他们奔出来观看之时,那小的已木声不响、不啼不哭,在被裹中睡着,眼见得是不活的了。太太还假意抱怨了筱溪几句,说怎的不听我良言相劝,现在无端害却一条人命,岂不罪过杀么?新来的抢口说:“还有姨太太现在也晕倒在床上呢。”太太只当没有听见,可怜小桃母女二人前生不知和尧光有甚冤孽,一个出世未及周时,就为他丧了性命,一个产后血晕,后来救活没救活,做书的可不曾打听明白,只好悬为疑案了。

但那首祸的尧光,此时正一榻横陈,高谈阔论自己在巡捕房被押时候所见所闻的种种有趣历史,狗头军师黄六横在他对面装烟,燕子窠老板和许多烟客,或坐或立,都围在他榻旁边听讲,原来尧光在家孵豆芽的时候,已许久不闻阿芙蓉香味,心中记念得什么似的。此刻一出来,那有工夫往别处玩耍,急于要到燕子窠中来和乌老仙翁叙旧了。他自出狱以来,因住在家中,黄六不便来找寻他的缘故,两人已好些时没有见面,此刻出来了,焉能忘得掉他,故打发燕子窠中的小厮,到赌台上把黄六找来。自己两筒抽罢,精神陡振,把烟枪交给黄六去吸。有些人来问他押所情形,他便将那日在押时,一班人的笑话告诉大众,听得众人笑声不绝。尧光也乐以忘忧,那料到家中为着他闹出惊人惨案呢。后来他把肚中所有的情形讲完了,越讲越泛滥无稽,听的人也觉得生厌而退,正无趣闻,幸亏黄六烟抽饱了,坐起身来,笑叫他:“小开,你讲得好大的山海经。”尧光也笑道:“什么山海经,欺欺他们没吃过官司的人罢了。”黄六问他好久没出来的情况,尧光大略说了,然而可没将今儿出手的情节告诉他。但黄六也晓得他不得利是不出门的,今朝一定身边又胖得很,大可以跟着他吃吃喝喝咧。彼此肚里明白,尧光又问黄六,可晓目下金镑的市价如何?黄六一听,就晓得有金镑被他偷出来了。这人老子开着钱庄,金镑收藏必然很富,他偷得也未必少的,大可以靠靠他牌头呢。于是即忙带笑答应道:“小开,你若要换金镑,我倒有家相熟的汇兑钱庄,价钱一定可以结得很大的,可要我替你去兑换吗?”原来他又想这上头揩油了,不竟尧光身边尚有二百元钞票未曾用完,暂时无须掉换金镑,对他摇了摇头。黄六未免大大失望,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可兜尧光出去吃夜饭了。尧光偷—了钱原预备出来适意适意的,黄六要他请客,即和他一同去吃了大菜。饱暖思淫欲,人之同情,尧光既醉且饱,囊有余资,又想往台基场去玩耍。黄六本来到处随兴的,听他高兴,自然满口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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