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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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中听到这里,再也耐不住更听了,从小凳上一跃下来,丢下钉锤,一口气奔回自己房中,倒在床上,咬牙切齿了一会,长叹短吁了一会,自言道:“这回大约死得定了,据婶娘说,妹妹自己是有心的,所以特地拣此一张好照片给她,若果如此,倒也罢了。因为妹妹欢喜这样,我一个人的死死活活倒没有什么希罕,只消她日后能得安享家庭乐趣,无论丢我在九霄云外,我并无丝毫不愿意的地方。只愁她也是糊糊涂涂,同我一般的无知无觉,一旦晓得此事,不知要烦躁到怎样地步。她的脾气素甚刚愎,若有什么意外之虑,婶母只此一女,她平日常说,儿子是靠不住的,讨了媳妇,心中只知有老婆,不知有娘了。所以还是靠女儿的好。可知她老人家,在妹妹身上还有极大极大的希望呢。现在她还没晓得我同妹妹的秘密关系,一旦有什么差池,水落石出,那时候知道妹子是为我死的,我又是他二老抚养长大,这样说来,教我如何对他两位老人家得住,休得说置身无地了,就教我这张脸也放到哪里去呢?”

一个人愈觉得怕起来了,起初还打算写封信,到学堂中告诉丽娟的,后来忽转一个念头,觉这封信万万写不得,因为此事能迟一日让妹妹知道,便令她少伤一天心,况且早告诉了她,也于事无补。未必妹妹能自己去同婶娘谈判,说我已有执中,不再要别人了?仍旧是闷在肚内,不可告人的。何必急于要令她知道呢?就是日后妹妹回来了,当了面,我也决不愿将这件事亲口告诉她,宁使让婶母自己同她讲,或者由她亲从别处打听出来,皆因我自己已惹了祸,万不可再将这伤心消息由我口中传入她的耳朵之内了。万一妹妹竟如婶娘说的知道此事而瞒着我的话,我自己对她说了反显得我器量狭窄,也教妹妹置身何地呢?所以想前虑后,莫妙于守口如瓶,致于笔墨痕迹,更一点儿不能轻着了。可怜他一个人愁肠栗碌,心绪万千,在房中横了一会,坐了一会,觉得横也不好,坐也不好。起来踱了一会,又觉这间房太小了,三两步就须打转,未免难以展足。闷不过关了房门出来,信步所至,走了几条马路,愁人眼里觉得往来行人,尽都是垂头丧气,没几个昂然阔步的,心中暗想:“莫非他们这班人也有伤心的隐衷,难以告人吗?”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有个人高唤:“执中兄何往?”执中对那人一看,陡的怔了一怔。不知此人是谁,且待一回下分解。

第三十九回 覆雨翻云人情可畏 解衣推食友谊足多

却说魏执中因窃闻婶母欲替他妹子攀亲的消息,心中纳闷不过,出来在马路上散步自遣,忽然有人唤他,执中举目一看,认得是从前的同学裘范策,学生们起他个混号叫求饭吃,因为其人的消化力甚强,逢着开饭,他第一个先嚷肚子饿之故。他在学堂中,比执中高两班,所以也在二年前毕了业,回转扬州原籍,听说已在什么学堂中做教习了。现在正当秋季始业的时候,不知他何以还有工夫逗留上海,看他身上的衣冠,也不十分整洁,大有范叔一寒的模样。所以免不得怔了一怔,说:“原来裘师兄,你几时到此地来的:现在何处教授?”范策闻言叹了一口气说:“一言难尽,我就住在离此不远的一所栈房里,魏师兄若有工夫,请到我那里去坐一会,我们细谈细谈罢。”执中想自己横竖没有什么事,就同他去谈谈也并无不可,当即随着他转弯抹角,到一家小客栈前,执中走到门口,不觉呆了一呆,想这地方龌龌龊龊,怎能进去。再一想既已随他到此,何必再顾什么龌龊,究竟里面也有人住着,进去了未必就致于毒死呢。因与范策一同进内,登楼到他的房间中。见里面尽是些破家破伙,茶壶碎了,用铜钉钉着,然而茶壶口上几个缺却没有容钉的地位,只能由着它露齿向人,仿佛在那里打算择肥而噬呢。一张床上的蚊帐,颜色之黑,倒不必说,上面斑斑点点,很像是洒花的模样。执中见了,暗想他这里帐子倒特别考究,走近一看,方知都是些蚊虫血渍,大约日积月累,栈房主人舍不得洗掉他这里的成绩,所以变得同洒花的相似了。执中暗说,幸亏我不是福尔摩斯,若是福尔摩斯见了这许多血迹,不知又要引出怎样一桩惊人暗杀案来咧。那时范策已拿一只半黄半白的茶盅,替执中倒了盅茶,说:“开水尚冲未久,现在还温着,魏师兄趁热吃杯茶罢。”执中口中答应了,然而吃可吃不下去,只连称多谢。范策又请他坐,执中看房中只两张凳,一张中间板有块断了,坐上去怕要咬肉。另一张上堆着些齷龊衣裳,委实没个坐处。范策拍拍床沿,说就请这里坐罢。执中倒不好意思不坐上去,问他:“裘师兄,不知这里房钱每天多少?”范策摇头道说:“也惭愧,我这里每天三角大洋,现在还欠了他三天房钱。幸亏日子住多了,算是个老主顾,所以栈房老板没有话说。不然,只恐还要赶搬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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