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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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自以为太太昨儿出了气,今天一定怒气消灭了,趁她没起来时候亲到她床前问长问短的大献殷勤。不料太太一百二十个不开口,始终没睬他一睬,起身之后也不同他讲一句话,梳洗完毕连早饭都不曾吃,就此命人雇黄包车坐了出去。她一走,子文又团团转的无法可施,恐怕太太此一去不回来如何是好,她素来常到的所在自己又并不知道,教我哪里去寻哪里去找?当时颇悔自己没雇车跟她同走的,万一她横了心寻个短见,这更是我终天之恨哩。心中愈想愈怕,觉此事惟有到至诚坛请示天君或者有个着落。事急了也顾不得更换衣服,就便装打扮的往至诚坛而来。其时因时间尚早,董事部诸公还一个不曾到坛,但一班求仙方的善男信女却早已挤满了一室。两个开沙的还适适意意的在那里吃早饭谈天呢。一见子文来了,猛然都吃一吓,于是就风卷残云似的用完早点,沐手焚香化符开乩。子文也向记录的要了张纸条,自己写上孔某家口不宁,请天君示明正途。呈到供台上,两个扶乱的将乩笔在纸条上盘旋数四,就此写出一首诗来。要知是何言语,且待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请乩谕莫测高深 证人事应知因果

话说孔子文在至诚坛中虔心写了一张家口不宁,请仙指示的字帖,送上供桌,不一会就飞下一张批条,乃是四句似偈非偈、似诗非诗的七言句儿,上写着:

镜里寻花有若无,此中消息总模糊。

迷离扑朔浑闲事,颠倒阴阳也不殊。

子文看了可有些儿莫测高深,不解奥妙,想字面上既有镜里寻花、阴阳颠倒之说,大约不是好兆,心中颇觉怏怏。问扶乩的,知道今天是太乙道长值日,开仙方的也就是他。坛下求药之人甚多,自己不便反覆多问,耽误了别家的病人,只得将这张字条捻作一团,就当他个疑团,怀在身边出来。到道德轩吃了碗素面,究竟昨儿一夜未得好睡之故,身子颇觉困乏,想不如回家里打个中觉罢。虽然家老夫子不赞成宰予昼寝,然而如我辈者本乃是根朽木,更何期乎雕饰,尽可以随时随地去梦见周公咧。

当下他仍旧雇黄包车回转公馆,见当差的叉手站在大门外,引领似有所待。子文问他看什么?当差的说:“原来老爷回来了,太太命我来找你呢。”子文叱道:“放屁!太太不是比我早就出去了吗??当差的回言:“不错,后来老爷一出去,太太又回来了,她见老爷不在家中,心中颇为震怒,当时就逼我们出来找寻老爷。不过老爷走的时候不曾说明何往,当然我们也无处找寻,进去了恐怕太太看见我们,又要骂我们偷懒,不肯替她办事,所以只得站在大门口守老爷回来咧。不过这功劳请老爷赏了我罢。”子文问他:“什么功劳?”当差的说:“请老爷在太太跟前只算被小人找回来的,别说是自己回来好不好?”子文笑骂他:“该死的狗头,我一个人竟给你做傀儡吗?”然而到底被他当了傀儡,当差的抢行几步报到里面说:“太太!老爷回来了!”这句话在太太方面听来,仿佛是老爷被他寻回来的,然而照老爷的心理听时,就算他自己回公馆的也未为不可呢。不过老爷肚中还有大大的心事,没工夫研究他这一句话中的含蓄罢咧。皆因子文一听当差的告诉说太太怎样着急的找他,就晓得内中大有不妙,兼之太太回来自己又不在家中,擅离职守,这罪也很不小了,所以他没见太太的面先已战战兢兢,抱着临深履薄之念,当差的说什么话他哪有心思细听。太太也在盛怒之下,一见丈夫回来就喝问:“你大清早起往哪里去的?”子文因昨晚已画过供招,不敢再提坛里两字,只能将吃点心回答他。太太听了,就说:“好得很!你大约今天实行搬出去让我了是不是?不然家里不是无人,你为何吃点心偏要出门去吃!从此一言为定,不许翻悔,我不让你,你自己让我就得了。”子文闻言大惊,说:“我并没这个意思,你休得咬我,实为今儿早起家里没买吃粥菜的缘故,所以我才出去吃点心的。”太太说:“住了!谁告诉你没买吃粥小菜的?”子文说是娘姨。太太马上唤娘姨进来,问她:“可是今儿早起老爷问你吃粥小菜,你回答没买吗?”娘姨说:“没有这句话,老爷并不曾问过我什么,太太一走,他也马上出去了。”子文在旁边听她一句句说时,不由汗流满面,急得无地自容。他本因太太盘问急了方将娘姨来推托的,料不到她当场出彩,真人叫娘姨为面质,谎话戳穿,还是人卸责于娘姨的事,这个台教他怎样坍得下。然而太太还一点不留他面子,问完了娘姨又对子文说:“你讲罢!吃粥菜没有买,究竟是哪一个娘姨告诉你的?或者是你眼睛花了,错看了别人家娘姨的魂灵,还当作自家娘姨呢。”加上这两句话,子文更觉得置身无地,理屈辞穷,无可置答,只能重打他当初做官时候见上司听训的老文章,低着头儿、垂手旁立,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足尖儿,站在地下,一点也不敢移动。其时太太因子文竟敢当面掉她枪花,所以怒气平添,难以遏止,拍案厉声道:“你好!看不出你满面孔仁义道德,一肚子刁钻古怪,胆敢鬼话连篇掉我的枪花。现在我也不同你多说多话,既然你有能为,可以外间去吃点心,想必也有自立的手段,我也可以放心丢你得下了。请问你究竟几时可以搬出去?”子文一闻此言急得几乎要哭,连连哀告说:“太太息怒,我实为你走了出去一个人在家吃粥没有情趣,因此才出外去散散心吃碗点心,万不敢掉你枪花,也不知道你一出去马上就回来的,早知如此,我也不敢出去了。至于吃粥小菜有没有,虽然没问过娘姨,但是你太太出去之后,即使有小菜她们也不肯端整给我吃的,所以我意料以为没有小菜了,就为这个缘故,哪个胆包了身子,敢在太太面前说鬼话呢。”太太怒仍不息,说:“你推三推四,还讲不是鬼话,既然不对我讲实话,就是瞧我不起。做夫妻还有什么趣味?我昨儿已有话向你说过了,你不该今天再将我打击这一下子,事到于今,闲话也不必多说,既然你对我存着心,我们俩休得再勉强下去罢。敷衍了眼前,后来也一定没有好结果的,还不如爽爽快快彼此搬开了的干净,倘你不愿意丢开家里的话,我仍旧可以一个人搬出去让你的,省得你住惯了这里出去有种种不便之处,还是我让你罢。”子文见他太太意思这般坚决,实在言干语尽无可以再劝了。然而要教他丢开这位太太可是死也不愿意的,好在此时娘姨已走,这间屋里并无外人,他也落得膝下用点儿工夫,行一个矮人国礼,求太太息怒,收回这搬开居住的成命,并且免不得说几句悲苦可怜的言语。因为孔老夫子是场面上人,逢集逢会,常有他的足迹,此番委曲求全实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他还讳莫如深,不肯人前泄露。做书的也只可存一点儿忠厚之心,不替他暴扬丑态,恕我不能在阅者面前宣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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