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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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少奶奶打扮好了又坐汽车出去访别个姊妹。因为她自买汽车以来,这班小姊妹淘家还未一个个跑遍呢。继宗银行中回来没见着他少奶奶的面,他仍一个人吃了晚饭,到交易所就听人纷纷议论,说某某交易所有两家经纪人倒账脱逃,理事长不能负责,现在暂停营业。影响所及,恐怕本所股票市面也要坏一坏哩。继宗听了已暗暗吃惊。果然开盘就跌几角,人心不定,多头的争欲卖出,于是价钱越喊越低,到收盘时候比较昨天又跌下两元挂零。这样岂不是继宗又多上二千余金的担负了么。他心里头的难受何消说得,深悔昨儿不曾先脱手的,只为蚀的钱没有准备,还希望今天市面好,好涨起些来减少点儿损失,却不道又挨一记闷棍,真的是哑巴吃黄连说不出的苦。不过事到如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捺—天,也许今儿人心浮动,所以市面跌得这样快,明天人心或者可以定一点儿,市面转硬亦未可知。大概市场上做买卖第一要有杀断,赚就赚了,蚀就蚀了。万不可宗旨游移,心思不定,吃了怕可惜。这班人无有不一败涂地者。继宗就是犯了这个毛病。第二天市面非但不高,又跌去一元有零,而且再隔一天就是交割之期,自己虽没卖出,不结账证金可不能不缴,那时他千般主意、万般无奈,而且水尽山穷,除却少奶奶方面,别无路走,不得不老一老面皮同他女的商量了。不知他怎样说法,少奶奶允与不允,且待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拒通融夫妻秦越 闹意见朋友参商

上文说继宗因交易所股票蚀本无法弥缝,欲向他少奶奶商量,拿她的首饰物件暂时设法,渡过了难关再买还或者赎还她,因为他女的生性吝啬,只进不出,恐其不答应,自己岂不难以落台,因此左右思维,终觉不敢开口。今番实为交割期到,实在挨不过了,不得不硬一硬头皮对他女的实说,自己股票上蚀多少多少,还没讲到要向她通融的话,已被少奶奶一阵埋怨,说:“你既然自己身子在所里头,难道不晓得市面,一看见跌价为什么不快快脱手,可是恐怕本蚀得不足,一定要蚀一个足里足吗?”继宗想这几句话果然要听她埋怨,自己心中决不定主意,实乃是个大大的坏处,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又听少奶奶接着说:“你想,从前我同你一起上市场做生意的时候何等顺利?这几时我没工夫陪你同往,你就应该自己晓得,自己运气不大好,可以暂时歇歇手不做,待我有工夫陪你去了再买不迟。不是我夸口的话,为什么有我在场你就赚钱,没我在场你就蚀本,这上头可以见得我的运气实在比你好得多呢。”继宗想这是我自己做坏的门面,她蚀本我也哄她赚钱,所以把她的眼睛抬高了,然而妇女何知,尽她自负自负也罢,只要她此番肯帮我的忙就得了。他想只顾想,少奶奶的话还没讲完,接着又听她埋怨道:“你当初刚蚀本时候为什么不同我商量?若对我说了,我一定教你脱手的,因为回回得利,一朝蚀本就是不祥的预兆。捺着不肯脱手准得有场祸来,现在本已蚀定了,你再告诉我成什么用?既然你自己能干,何必再对我说起,令人听了懊恼。”说时颈项扭了几扭,面向着外,不理睬继宗。继宗心中好不内愧,硬一硬气想不同她多话,无奈此番要她帮忙,有气也没得硬处,所谓“由他矮檐过,怎敢不低头”,只好自己小心认过,说起此一回蚀本太大,无法弥缝,只好借你的首饰物件或押或卖,暂时调一调头,一俟生意运转,加倍偿还你的便了。少奶奶一闻此言,面色陡变,手足俱冷,连说话声音也发颤了,说:“你讲得出这种话吗?你们男子汉大丈夫外间做生意蚀了本,要转到女人首饰的念头,资格也未免太低了。想我这些东西一件件陆续买进来,也大非容易,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时间,才得凑成这点。我敢说,此物除却我眼睛闭了由别人去摆布,要说是有我身子在着一天,这首饰我也决不愿意败落一点,就使房子坍了没安身之处,我也决不肯拿首饰去换房子住。或者我死了没棺材困,我也万不愿拿首饰出去买棺材睡呢。”说时声色俱厉,满面都是怒容,并无一点怜惜丈夫之色。继宗起初倒还愁少奶奶不答应他没下场处,现在听她之言,转怛怛然连面皮都不红一红。实因少奶奶讲的话忒杀斩钉截铁了。这种话就使朋友交情穷途求助也未必至于听着这般回报,何况好几年的夫妻情分,能讲得这种话。继宗已知他少奶奶全无心肝,不由想起了当初他有个朋友叫小诸的,曾为某洋行报关生理,因和税所中人上下其手,营私舞弊,数以万计。他生平最钟爱的乃是个青楼中人,名唤娟娟,小诸平日公私所入,差不多有十之八九用在娟娟一个人身上,业已为她脱籍,藏娇金屋。当小诸鼎盛时候,卿卿我我,两人的恩爱情形何消说得。不意后来东窗事发,税所和洋行中两方面都要追求小诸,清查侵蚀,治以应得之罪。幸亏小诸先得风声,没遭捕获,仓皇奔到娟娟这边,告诉她如此这般,大祸临头,家中已不能再去,现在自己一身而外,他无长久,好在你这里还未有探警临门,你赶快收拾些细软和我远走高飞,别谋生路。现银子虽然没有,从前我买与你的数万金饰物件也可从权变价,暂度光阴,慢慢的不愁无出头之日。不料娟娟反眼无情,不肯和小诸同逃,而且连分文亦未借与,反咬小诸乘间讹诈,说:“我并未跟你,此间不过是我借的小房子,首饰也是我自己历年做生意赚下来的,与你毫无牵涉,现在你自己犯了罪为什么要拖我同逃,这分明是你想无端敲我的竹杠而已。现在没别的方法,你要是再不肯走,我惟有报告捕房,听他们的办法了。”小诸听娟娟这般说,惟有含着两泡眼泪空手出门,沦落薯天涯,不知去向。这件事彰彰在人耳目,后来据说那娟娟也未有好结果,然而小诸精神上所受的痛苦,可已是百身莫赎的了。现在火奶奶虽不是堂子出身,听她的口气分明又是个娟娟,自己不料竟为小诸之续。得她一言,点醒我迷途不小。可知夫妇之情本来不过尔尔。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从今以后我吃官司也罢,亡命天涯也罢,少奶奶既不念我,我也何必顾她,且待到时候再定主见。一念及此,心中自觉怛怛然无愁无虑了。这夜少奶奶有心不睬继宗,继宗也觉对于她无言可说。两个人就这样同床异梦的过了一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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