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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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 连夜雨 ◇

屋漏偏逢连夜雨。

听着方云晚表决心,江修有点烦躁,他看了眼时间,补充道:“这个图纸还不急,你慢慢看。今天要是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休息。”说着,便向方云晚摆摆手,示意他自行离开。

确实是没有昨天那样十万火急的事了,方云晚原本也是打算下楼对今天的工作收个尾就离开。方云晚看着江修随手取过桌上的一本文件夹摊开,低头认真批注,一点也没有打算去休息的样子。

事实上,江修确实没打算在今晚给自己预留出休息的时间,方云晚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劝他回家休息,他就被几通电话轰炸,催促着去开会。江修大病初愈,连续熬了两天,确实有些撑不住,起身时太急,他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陡然蒙起黑雾。

方云晚觉察出不对时已经晚了,他快步绕到江修身边,却没来得及扶住人,只能眼睁睁看他又跌坐回椅子里。江修脸色煞白,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得彻底,顷刻间额上便出了一层冷汗。

“你哪里不舒服?”

江修呼吸沉沉,缓了一会儿才攒出点儿力气,低声道:“没事,有点低血糖。桌上有糖,帮我拿一颗。”

闻言,方云晚赶紧手忙脚乱地去翻他的办公桌。移开一摞文件,才发现办公桌的某一角完完整整地摆着一份小米粥,连外卖袋子上钉住封口的订书钉都没有拆下来。

怪不得会犯低血糖。

方云晚记得江修以前也发作过这毛病。

跟方云晚不同,江修对于食物的兴趣好像一直都不大浓厚,一日三餐里,除了早餐。

因为方云晚非得盯着他吃完才肯放他出门,可以得到保证,另外两顿饭,他一忙起来便常常能省则省。

有时一连两顿饭没吃,晚上见到方云晚的时候,江修整个人都是轻飘恍惚的。

在他当着方云晚对面发作过几回低血糖后,方云晚就在他的办公室里、车上储物柜里、大衣口袋里,时不时地塞进一些巧克力、糖果、小饼干等小零食。

知道饭点提醒江修吃饭不一定奏效,方云晚就时不时给江修发消息提醒他记得吃点零食。剥颗糖含着又不耽误事儿,江修倒也是配合。

有一回方云晚提醒江修吃零食的时候,正赶上江修在开会,手边只有一杯茶,并没有任何可以被叫做零食的食物,他竟然特意中止了会议进程,回办公室去吃了两块方云晚买的日式焦糖小圆饼。后来方云晚听徐章说,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更离谱的是。

那回之后,颂文大厦里的每个会议室都会用透明的小碟子摆上糖果饼干这样的小零食。

这次方云晚加入颂文集团,就发现他们至今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里都摆着装零食的小碟子,甚至有几个会议室里摆的小饼干,就是当年他给江修买的那一款。

时间走了很远,一切都变了,却又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太多。

方云晚深谙江修收东西的习惯,很轻易地翻到了他用来装糖果的小铁皮盒,从里面抓了两颗糖,撕开包装袋,喂到江修嘴里。他神色严肃地站在一边,等着江修的脸色稍稍缓和过来,才跟着松了口气。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江修阖着眼靠在椅背上,咬开嘴里的糖块,葡萄糖纯粹的甜味在口中四散炸开,将昏沉恶心的难受压了压。耳鸣与眩晕渐次散去,发麻的手指也渐渐有了力气,他已经能听清楚方云晚的话,只是胸闷气短,开口回应还是显得气虚无力:“有吃,只是不大能吃得下。”

方云晚把那份没拆封的外卖拎到江修眼前:“这叫吃了?”

江修同他商量:“刚刚没来得及,我现在还得去开个会,晚点回来吃,行不行?”

“都八点多了,怎么还要开会?还是昭阳地产的事?”

江修闷闷低咳两声:“不是,是服装板块的事情,明天早上一个意大利服装品牌的负责人要来考察,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拿下这个品牌的亚洲地区特许经营权,到时候,服装板块手里又会多一张牌。”

“非得你去吗?”

“对方这次到访的人规格不低,虽然我无法全程陪同,但至少明天早上得露个脸。”

方云晚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你这个样子露面,也不怕吓跑合作者。”

办公室里太过安静,尽管方云晚的声音很小,但一字不漏地都落进江修耳朵里。他抿着唇轻笑,眉眼像是夕阳余晖下的水面,语气也像哄孩子一样温软:“就再忙一个晚上,下周我一定能陪你和安安吃晚饭。”

“谁要你陪!”方云晚轻哼一声,“不管你了,我要走了。”

江修含着笑看方云晚跟只河豚似的,气鼓鼓地推门离去。

那些刻意营造出的疏离冷漠,像是彩虹糖最外面的那一层酸得人龇牙咧嘴的粉末,一不小心,那层粉末被捂化了,便会露出破绽,叫江修发现里头藏着的果味软糖与多年前一样柔软甜蜜。

嬉笑怒骂里皆是痴缠的情谊。

也许连方云晚自己都没有发现,本质上,他还是五年前的那个方云晚。

收拾了东西离开颂文大厦时,方云晚在电梯里遇到下楼取外卖的孟忱。

入职后,方云晚在集团,孟忱在昭阳地产,一个跨行做起了品牌,一个坚守初心潜心搞建筑,两个人工作中基本没什么交集。人与人的缘分有时便是会浅薄到这样的地步,同一座大楼里进出几个月,才终于遇见了这么一回。

不知道是不是与这次事故有关,孟忱看起来疲惫而憔悴,眼下挂着重重的一层黑眼圈,方云晚怀疑他站在电梯里都能睡着。但对着电梯里的镜面,方云晚沮丧地发现,自己眉眼里的倦意也没比孟忱浅淡多少。

曾经一起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一起褪了鲜衣怒马的颜色。

那时的方云晚,颇有些眼高于顶的骄傲。自大一起,他便稳居专业排名第一的位置,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捧回奖项来,不仅学院里老师对他青眼有加,还有一个江修,跟个哆啦A梦对他有求必应,还死心塌地。

那时,方云晚确实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少年得志便容易忘乎所以,那个年纪,很轻易便会做出让人讨厌的事情。

比如眼高于顶,目空一切,认为许多同学辛苦打磨的作品不值一提。

想起那个得意忘形的方云晚,现在的方云晚也心生嫌恶。

但他记得,他应该确实没有招惹过孟忱。而同时他又清楚地记得,读书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面对面走过去,却连声招呼都不肯打的。

究竟是为什么呢?他不大记得了。

可时过境迁,这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五六年前的事,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如今再看,学生时代的喜恶爱憎,渺小幼稚微不足道。与孟忱大大方方地相互打过招呼,方云晚随口关心:“你今晚还得加班到很晚吗?”

电梯里除了他们两,再没有旁人,说话不需要避讳什么。

“是我自己留下来的,很快会启动对事故的全面调查,在那之前我想仔细看看图纸。”孟忱稍稍犹豫,“南湖项目的主设计师是……”

“是白老师。”方云晚替他开口。

当年他和白铭的婚外情谣言在隅城大学人尽皆知,他知道孟忱的顾虑。

“工程部说南湖项目组图纸一开始就有问题,认为可能是图纸修改审核中出了纰漏。但我觉得白老师应该不会出这种失误。”

“我也相信白老师。”方云晚轻声补充,“我们第一次做住宅设计练习时,他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那是个天气晴朗的初夏午后,窗外已经有零星的蝉鸣,阳光登堂入室,落在讲台半米之外。白铭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他习惯把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手腕上无遮无挡的,要做什么事都方便些。

方云晚记得白铭说,相比之下,住宅设计对设计师个人风格要求确实比较低。

但要做好也不容易,大家应该在舒适性、便利性、安全性等方面多花点心思,这可能是人家花一辈子积蓄买的房子,得好好做。

孟忱点头:“记得的,所以我相信他。我才入职几个月,能获取的信息有限,但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多看看。我知道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在事故原因调查清楚前,能在别人胡说八道的时候,帮白老师澄清一两句。”

大约是亲身经历过有口难辩孤立无援,方云晚被孟忱愿意为白铭澄清的想法打动,脱口而出:“我这里也有一部分当初设计图纸的复制件,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看看。”

“图纸?”孟忱反应了几秒,随即了然,迟疑地问,“是江总给你的?”

知道当年内情的人,对于他和白铭、江修的关系总是分外敏感。方云晚不想多提,只默默点了一下头,孟忱眼睛却是一亮:“你跟江总和好了?”

方云晚静默不语,看着孟忱,目光平静。

“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们当年有什么误会呢?”孟忱在方云晚的目光里竟感受到了几分威压,他进一步解释,“我就是觉得你们能再遇见也是缘分,那件事如果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毕竟你们当初那么相爱。”

作为当年那件事的旁观者,孟忱大概会猜测是江修误会了方云晚和白铭的关系,而与他分手。

殊不知,恨意翻腾,不能自已的人,其实是方云晚。

方云晚难道还能误会江修什么吗?那些偷拍方云晚和白铭的照片,是方云晚在江修的书房里亲眼看的。

如今连江修都亲口承认是他酒后发疯,在隅城大学的论坛里发了那张胡言乱语的帖子,还有什么需要解释说开吗?

静默中,电梯到达一楼大堂,方云晚走出电梯轿厢前,告诉孟忱:“没有误会,我跟他五年前就彻底结束了。”

“也许呢!”孟忱跟方云晚走出去,追着问。

方云晚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指了指外卖柜的方向:“快去拿外卖吧,一会凉了。”说罢,朝着外卖柜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

他可以不计往日怨憎,他可以把遇见江修当做寻常的重逢,但是心无芥蒂是不可能的,再续前缘更是不可能的。

早在五年前,一切就结束了,甚至他们各自有了新的开始——江修身边有了许路遥,而他也下定了决心会好好带大安安,也许这个结局并不完美,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至少,他们比白铭幸运,他们都还活着。

大约是前一天徐阳和周胜的安抚起了作用,张小三家属的账号没有再出现新的动静,但网友对此事的关注度并没有因此减退,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周五上午,昭阳地产就此次事故召开了一场小型发布会。发布会上果然被问及对张小三援救不及时的问题,徐阳感谢了张小三在事故发生时对工友的无私救助,把接受治疗的机会让给了其他工友,也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并表示已经与张小三家属取得联系,会妥善处理张小三的赔偿事宜。

当天下午,一个医疗科普公众号发出一篇文章,猜测张小三是死于事故中撞击而引起的内脏破裂,指出很多事故中,这种内脏受损的伤者外表看起来安然无恙,往往容易大意,错过抢救时机。

顺着网友转发的链接,方云晚第一时间点开了原文阅读。

文章除了科普张小三身受重伤却还能行动自如的原因,还提到了一个类似的案例。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一场车祸。车祸发生时,车上有一对母子,儿子受了外伤血流如注,而母亲神志清醒,看上去伤势并不严重。爱子心切,母亲执意让儿子先上了第一辆救护车,可看上去安然无恙的人却在被第二辆救护车送往医院的途中伤重不治。

巧合的是,那名在车祸中丧生的母亲是颂文集团的首任总经理宋锦,而被宋锦执意先行送往医院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便是现在颂文集团的副总经理江修。

无论是初次相遇,还是再度重逢,江修都很少跟方云晚提起自己家里的事。他也是从颂文集团的一些报道里,才隐约猜到江修的父母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他是在外公宋启君身边长大的。

但这个关于车祸的故事,其实江修是跟方云晚讲过的。

就在南湖项目出事故的那个晚上。只是那时方云晚不知道,江修自己亲历了那场车祸,还在车祸中失去了母亲。

他点开内部通讯软件里徐章的头像,从早上上班到现在,他的头像都是灰色的。大部分时候,江修在哪儿,徐章也在哪儿,那么几乎整整一天,江修都不在公司。

江修今天去了哪里?在忙什么?他看到这篇文章了吗?

看着屏幕上大段文字,方云晚想象不到江修时隔多年再看到这些再被迫想起这些,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一天,方云晚都没有江修的一点儿消息。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周,所有人都筋疲力竭,趁着今天相对平静,到了下班的点,大家都赶紧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尽管事情已经渐渐平息,但所有人都认命地把电脑带回家,防止再生事端。

方云晚去接安安回家,依然没能见到江修。

吴阿姨说,这一周,家里根本没有江修回来过夜的痕迹。方云晚叹口气,安慰阿姨,也安慰自己,说没事的,下周就好了。

下周,就要过元旦了,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像赶集的人群似的,几乎成群结队,汹涌而来。周六一大早,方云晚被自己的手机震动声吵醒,他一周都没睡好,烦躁地要挂断电话时,看了一眼屏幕上闪出的名字,「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许久没有给主动给他打过电话的妈妈。

他揉了揉脸,把整脸迷茫睡意揉开,又惊又喜地接通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方云晚心里一凉,背后蹿起一阵寒意,小心翼翼地问:“妈?”

确实是他妈妈沈彩萍的声音,只是声音里带着哽咽,显得沙哑。她说:“小晚,你爸爸生病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怎么了?什么病?”

“不知道,今天早上起来,突然就吐了一大口血。”回忆起早上丈夫方涛毫无预兆吐血的场景,沈彩萍心有余悸,隔着电话,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早上醒来说恶心想吐,话都没说完,就去洗手池里吐了一池子血。”

听完沈彩萍的描述,方云晚的心急得恨不得从他身上飞出来,直接飞回家里去。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妈,您别急,听我说。您和爸现在在哪里?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我们现在在医院,你爸被送进急救室了。”

“好,我买最近的一趟车票回去。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挂断电话,方云晚打开购票软件,回家最近的一趟从隅城开往宁远的动车在大约两个半小时以后,他先订了车票,飞快洗漱换衣服,往背包里塞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一切收拾妥当,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无处放置的安安。

方云晚有些发愁,他这一走,肯定得在宁远待上几天,根本顾不上安安。

这时,安安已经被方云晚闹出的动静吵醒,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走到客厅里来,软软地问方云晚:“叔叔,你要出门吗?”

“是,叔叔得回家一趟。”方云晚边在抽屉里翻身份证,便回答他。

“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安安歪着脑袋问。

时间很紧,方云晚没有办法跟安安解释清楚他要去哪里做些什么,将身份证塞进书包后,蹲下身跟安安商量:“叔叔有很着急的事情,这个周末让吴阿姨陪你玩,好不好?”

安安这周都没怎么见到方云晚,听他这样说,第一反应便是不高兴,可抿着嘴忍了忍,还是懂事地点点头。方云晚觉得安安很可怜,此时此刻却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可怜他,赶紧打了电话联系吴阿姨。

幸好吴阿姨有空,听了方云晚的情况,让方云晚去车站的路上,把安安送到她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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