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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摊牌 ◇
因为我还爱你。
“云晚,你先出去。”江修的反应异常平静,甚至还撑着坐起身,把方云晚放在一旁的外套拿给他,示意他穿好衣服,不要着凉。
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走出卧室,方云晚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他确实无法解释,自己帮许路遥照顾江修,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到江修的床上去了。
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是自己跟江修还在一起的时候见到这一幕,当场就要闹得鸡飞狗跳。
但此时,他安安稳稳地站在客厅里,卧室里也没有任何争吵声传出来。
许路遥没有吵没有闹。
方云晚不得不承认,宽容大度知进退的许路遥又赢了一局。
客厅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落地窗外是华灯初上的宁远市。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可窗外的热闹却映不进方云晚眼中。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路遥终于推门出来,他脸上也显露出疲态,那双烟水缭绕的桃花眼更迷离了。
他确实是该身心俱疲,为了江修,从隅城奔波到宁远,一刻不敢地耽搁地赶来酒店,见到的却是江修和旧爱相拥而眠。
方云晚试着向许路遥解释:“他高烧浑身发冷,我已经把空调调最高,也让服务员加了被子,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我才试着帮他取暖。”
这话像极了狗血电视剧里欲盖弥彰的解释,连方云晚自己都无法接受这套荒唐的说辞,可他说的偏偏就是真的。
如果隐瞒自己的问心有愧不算欺骗的话。
但与方云晚料想不同的是,许路遥并没有朝他发脾气。他只是径直走过来,态度温和地安慰方云晚:“不用太担心,是因为他这一星期都没怎么休息,太累了,身体起了应激反应才会发烧。不过现在温度有点高,他又不愿意上医院,我先给他上了一点退烧药。但是退烧药多少都会刺激肠胃,你得多看着他点。”
说着,他把手里拎着的两袋药水递给方云晚:“等现在挂的那袋药水滴完了,再给他上这袋浅黄色的,最后再上这袋。对了,尽量让他吃点东西,挂退烧药的时候会舒服一点,不过他也不一定吃得下。”
许路遥越是平静,方云晚就越是心虚。
他没有去接许路遥递过来的药水,只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留下来照顾他吗?”
许路遥笑着摇头:“我还有事,不过我也住在这个酒店,就在你们楼下,有什么情况你随时来找我。”他把手里的两袋药水轻轻放在茶几上,向方云晚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房间号,轻轻打了呵欠:“我坐了半天车,真有点困了,江修就交给你了。”说罢,不顾方云晚的劝说挽留,推门离去。
许路遥的态度太过温和,却又离开得太过决绝,方云晚一时无法分辨,他究竟有没有生气?刚刚在卧室里,江修究竟有没有成功安抚他?
不知道是在等他还是在等许路遥,方云晚再次推门进卧室时,江修是醒着的。床边的落地台灯被许路遥改造成输液架,装药水的袋子里牵出来的输液管明晃晃地悬在半空中,一直延伸到江修苍白的手背上。
卧室里只亮着床头的这盏落地台灯。
江修靠坐在床头,半边身子披着光,半边身子沦陷于黑暗。高烧之下,他有些乏力,有气无力地朝着方云晚招招手,让人走近些,才问他:“许路遥走了?”
“嗯。”方云晚怕江修心里惦着这件事影响休息,只含糊提过,“他就是从隅城赶过来太累了,先去休息了。我觉得他是个讲道理的人,明天我找时间好好跟他解释,他一定听进去的,你不要担心,先好好养病。”
看着方云晚急切安抚他的模样,江修勾起一点苍白而柔软的笑意。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拉住方云晚的手,无奈道:“没事,让他去吧。倒是你,黑眼圈那么重,快去睡会儿,我不困,能自己看着针。”
依然是这样子,江修什么事都以方云晚为先,连他自己生着病,都要先操心方云晚累不累。
可是,他该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早就不该是方云晚了。明明他身边的人已经是许路遥了,他还能以什么名义可以把他无微不至地护在手心里?
旧情人果然最好不要见面,否则,多得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
方云晚轻轻挣开江修,往后退了一步:“你睡吧,我等帮你拔了针再走。”
“那你上来,再陪我躺一会。”
酒店配的床很宽大,江修又瘦,细细长长的一条倚在一侧,空出大半边位置。那半边床铺的被褥被卷的有些微凌乱,显然是被睡过的痕迹。
方云晚知道,在上面睡过的人,就是他自己。
温柔的夜色里,江修苍白而清俊好看的面孔仿佛暗流里潜伏的漩涡,再踏出一步,他就会被卷入洪流。
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一条细细的小溪,溪水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刻着江修的名字。数年的离散没让溪水枯竭,重逢却是蓝天白云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让它水满决堤,自此每一块石头上镌刻的名字都越加生动鲜活。
又往后退了一步,他说:“你好好休息,我在客厅里,有事叫我。”
方云晚转身想走出卧室,却到底没能走成。江修身子向前倾,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云晚,你还要逃吗?”江修的声音低弱暗哑,却像一道闪电霹过乌云沉沉的天际,惊雷炸得方云晚双耳嗡鸣。
嗡鸣之中,江修的声音依然低缓而清晰:“我的耐心有限,时间也有限,不想再等你了。你明明不能放下过去,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你以为什么事只要躲起来就能一了百了万事大吉吗?”
“你在外面躲了五年,最后还不是一样重新遇到了我?”江修撑着坐直了身子,乌木般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方云晚,幽幽叹了口气,“你命里该有的东西,逃是逃不掉的。”
真的逃不掉吗?还是被一座五指山困着?
方云晚没有回过头来看江修,也没有生气,平静地反驳他:“江修,你讲点道理,是我逃不掉吗?分明是你步步紧跟着。”
他顿了顿,再开口便是有理有据:“是你三番两次趁我着急接安安,介入我和安安的生活,是你软磨硬泡把安安接到你家,让我不得不天天面对你。你是集团的大领导,我只是颂文的一个小职员,如果不是你有意无意地安排,我们的工作生活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交集?”
江修脸上有轻飘飘的笑意,恰好,他也有一串事实可以排开来讲给方云晚听。
“你说得都对,这些全是我居心不良。但是我喝醉后,主动留下来照顾我的是不是你?我住院时,每天偷偷跟阿姨打听消息的是不是你?南湖地块出事那晚,趁着休息时间悄悄跑到楼上来看我的是不是你?”
江修缓了缓,偏头闷声咳嗽一阵,声音更是低如叹息:“云晚,你的心里给我留了条缝,轻轻一撬,我就能进去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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