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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死

岸上战况相当激烈，但只要鱼龙族的士兵潜入水中，便能轻易逃脱赤鸟和王城的双重追踪。

水下确实是一处安全堡，狮王在岸上不知道，但段乔熙很清楚，以海面为分界，水上一团乱麻，可水下的人员堪称井然有序。许多鱼龙族的药师因为过于安逸，甚至在炉鼎旁打起了瞌睡。

他们就等着一声令下点燃炉鼎下的火堆，以此炼制出化鱼为龙的神药。

他们对段乔熙坚信不疑，毕竟关于她轻轻松松把失去呼吸心跳的家伙救活的事情已经在鱼龙族传的沸沸扬扬了，而且其中不乏添油加醋，险些把段乔熙说成了神的使者。

而神的使者从天而降，莅临鱼龙族，为他们带来暌违百年的福音。

此时距离日出还剩下大概十分钟左右。都怪路上被允王耽误了时间，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紧促。

段乔熙和祭司一行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山洞走到一处穴口。洞穴外便是连绵的海水，但如果向上看，就能见到最后几缕月光折射入海，形成的波光粼粼的光柱。——那就是海面了。

说远不远，但说近，也算不上近。

昀夺拘了一捧海水，为段乔熙清洗了眼里的血块。段乔熙这才能睁开眼。

她跟着昀夺一起向上看去，心想这个距离，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但倘若有尤王的助力，那便不是什么难事。

同为四王之一的允王，在水中潜游的速度她是见识过的。

便向着尤王和祭司两人看去，说：“我们得尽快离开。”

祭司一挑眉毛，表情看起来滑稽又生动，他似乎是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那炉鼎中的东西，只怕并不是什么神药吧？”

段乔熙眉间一动，心说你可真聪明，但嘴上却说：“确实，那东西被点燃后相当漂亮，我猜你会喜欢。”

“好，那便叫老头子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盛世景象。”

语毕，段乔熙微微睁大眼睛，只见祭司竟然反身走了回去！

“你去哪？”段乔熙上前追了两步。却被尤王拦住。

尤王微微摇了摇头，“留步吧，段姑娘。这是祭祀的意思。”

段乔熙顿时就明白了，这个老家伙压根就没想过要跟他们离开。

从海面蜿蜒而下的月色透进来，映得石壁波光粼粼。落到段乔熙的侧脸，把人晃得面目模糊。

“有必要吗？”段乔熙冷声质问，维持着被尤王拦住的姿势，对着祭司的背影讽道，“就算你今天跟着他们的亡魂一起死了又如何，你们终是去不了一个地方。你的道歉，只能说给自己听罢了——除了你自己，你谁都感动不了。”

祭司含笑回身，“关心人就直说嘛，年轻人这么别扭。——老爷子要走的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我这辈子做的错事太多，没想着要向谁忏悔。所以别说那些个虚的，老爷子不信。原先只想着人活一世问心无愧，可如今已然是落空了。但即便如此，我也想选择我自己的死法，——即使是个罪人，也有死去的权利吧。”

他这句话说的奇怪，但有些东西不在表面，而在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感情。

他义无反顾走向药窟，背影如同雪野中的老松般孤峭，祭司步履蹒跚，走一步踉跄一步，但每一步都坚定而轻快。不像是去赴死，倒像个老绅士，赴一场老友无疾而终的六月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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