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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罪

姜折风带着腰牌来到抄修律法的院子，守卫确认腰牌没问题，指着院子里的一个屋子道：“你直接去那个屋子找孔老。”

姜折风走到门外，叩门。

屋里的白须老者正在垂首写字，听到声音，并未抬首。

“进。”

姜折风推门进屋，行礼。“晚生姜折风，见过孔老。”

老者停笔，抬首，看清来人后，怔了片刻，拧眉怒斥：“胡闹！”

“宴清，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怎能如此胡闹！”

他老家是顺遂的，致仕后回顺遂书院访友，在书院偶遇了姜折风。

他很欣赏姜折风，提出收姜折风当学生。

姜折风知道他的身份后，提了一个要求，不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师生关系，说是不想攀附他的名声。

这让他更加欣赏姜折风了，也答应了这个要求。

这几年，姜折风只写信找他咨询一些学业上的疑惑，从未寻求任何帮助。

去年，姜折风忽然写信找他求助，希望他能帮忙打听一下粮草被盗案件。

此案件关系重大，他不明白姜折风为何要询问此案，一再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粮草被盗案件的主谋周兆康，是姜折风的舅舅。

周氏当年未婚先孕，怀胎三月被发现，坚持不肯说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谁，周家一族觉得蒙羞，把她浸了猪笼。被弟弟周兆康秘密救下后，安置到了顺遂，一直偷偷提供钱财帮助。

周家之人并不知道此事，以为周氏早已死在了河底。

去年，两国和大食族激战正酣，周兆康负责看守的一万担粮草，一夜之间全部被盗，事发后，他也消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更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谁。

此事各项证据确凿，皇帝大怒，周家全族被灭。

他将此事写信告诉了姜折风，姜折风并未继续追问，他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吗？你就是对周兆康的案件不死心！”

他今日得知被录用的人是姜折风后，一早去问了张璞玉情况，张璞玉说要把姜折风分到史籍类，他很欣慰，觉得自己这个学生，以后必然前途无量。

没想到，姜折风会来律法这里。

“我已经把这事说得清清楚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兆康也许是个好舅舅，但是绝不是一个好将士。宴清，你为何非要坚持追查此事？”

孔斌站起来，满脸愠怒地看着姜折风。

这个学生知道自己被皇上重新启用了，进京后，除了央求自己帮忙找大夫，闭口不问自己被安排了什么职务，更不寻求任何仕途上的庇护和帮助。

他太欣赏这个学生了，不想让他出任何差错。

姜折风抬首对上眼前的老人。

斑白的胡须伴着急促的喘息，不停在抖动。

她知道，孔老是为了她好。

“老师，我舅舅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军营里，一夜之间，将一万担粮草全部盗走。”

“盗窃粮草是灭族之罪。他连我母亲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人都没放弃，更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周家全族拉下地狱。”

“而且，一万担粮草非小数目，他盗走后又藏到了哪里？”

姜折风撩袍跪了下去。

“老师，学生不明白，为何这个案件疑点重重却坚持结案。”

孔斌用手指着姜折风，指尖微颤，“你……你……”

见他跪在地上，满脸倔强，最终长叹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有疑问又如何？各项证据都指向你舅舅，他若是没有罪，为何要消失？”

姜折风跪在地上，眼神清明地直视前方，“若他并不是畏罪潜逃，而是被人毁尸灭迹了呢？”

“宴清，你可知道，这个案子，是皇上亲自定的罪！”孔斌说得语重心长。

翻案等于打皇上的脸。

天子威严何在？

姜折风看向孔斌，一字一句道：“老师，您告诉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天子也是人，也会犯错。”

她知道，这个案件匆匆结案，是因为战场之上必须杀一儆百，总要有人去承担这个罪名。

因为她的舅舅消失了，所以要背上罪名。没人在乎她的舅舅是不是真的罪魁祸首。

她在乎。

她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患病的母亲，和一个经常偷偷来看她的舅舅。

那个疼她爱她的舅舅，不该背着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屋里安静的出奇。

孔斌缓了一口气，拧眉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

一表人才，天资聪颖，写了一手好字，不招摇，不浮躁。

才高气清，不趋炎附势。

求学的时候，一边照顾患病的母亲，一边学习，从没有任何抱怨，心性坚定。

去年因为救一个被火烧的女子得罪了权贵，事后还娶了那个火烧女子为妻，有情有义。

为人正直，孝顺，善良。

这是他收过的最满意的一个学生。

也是最固执的一个学生。

“罢了，罢了……就算我不让你去大理寺，你还是会想办法去那边查阅案卷。”

“我可以安排你去。不过我有个要求，若是真的查出什么问题，别轻举妄动。告诉我，我来想办法。若你舅舅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想办法还他一个清白。”

姜折风的眼眶酸胀得厉害。

大丰官场收学生的风气盛行，说是收学生，不过是借此招揽人才，编织关系网罢了。学生不承认老师的身份，对老师来说，是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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