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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蝼蚁
元贞皇帝闪过身，对着旁边的御林军道：“把他们捞上来。”
夏侯淮慌忙出声：“不用，我自己上去。”
他迅速脱下外面的锦袍披在姜折风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折风一眼，什么也没说。
姜折风瞬间懂了。
她将夏侯淮的外衣紧紧裹在肩上。
锦袍特别大，刚好遮住了她浸水后玲珑毕现的纤瘦肩腰。
夏侯淮搂着她腰，一个运力飞出水面，踩着井壁，借力腾出了井口。
出来后，这才看到，整个院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地上的各种焦炭，院子门口处横七竖八的躺几具尸身，已经被烧成了黑炭，辨不出面目。
几个御林军正在把尸身往外抬，院子的大门外站着一群御林军。
明月郡主和她的侍卫都不见了踪迹。
夏侯淮和姜折风要跪下行礼，元贞皇帝虚扶了一下，“不必行礼。”
夏侯淮直起身子，小声道：“皇上，郡主她……”
元贞皇帝双手负手，眸光波动，面色愠怒，周身寒气逼人。
“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夏侯淮松了一口气，只要明月郡主被抓住了就好。
姜折风一直垂首含胸站在夏侯淮身边，默不作声。
她今日救出夏侯淮，背着他滑下井，又在井水里泡了那么久，已经透支了所有体力，这会听到明月郡主已经被抓住，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夏侯淮大惊失色，上前接住了她，“姜折风！”
※
姜折风觉得额头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覆在上面，她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被一个人狠狠抱在了怀里。
“你终于醒了。”那个人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声音带着害怕和颤抖。
她微微怔了一下，平静道：“夏侯淮，放开我。”
夏侯淮没动。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被闷死了。”
夏侯淮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姜折风。
姜折风看到夏侯淮的发丝已经重新变成了黑色。
她举起自己的手端详了起来，手上抓绳子勒出来的血痕已经涂上了药膏，乌黑色的痕迹隐约可见，并没有疼痛感。
她环视四周，自嘲了一句：“又是太医署。” 她和太医署真是有缘分。
“我昏睡了多久？明月郡主都交代了吗？”
提到明月郡主，夏侯淮的心情一言难尽。
“你昏睡了一天。”
“最开始，明月郡主说她闲着无事，想办个诗会热闹热闹，我和皇上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如果张庆满是幕后真凶的话，诗会被邀请的文官里肯定有他的同伙，我们正好引蛇出洞。”
“没想到，她并非想办诗会，而是想借机烧死皇上，就算我不拉着皇上喝醉，她也会想办法让皇上在她厢房休息。她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先是在锦被里缝了让人功力尽失的东西，又在那个屋子的柜子里堆满了可燃之物。”
“下了狠心要活活烧死皇上，让皇上尸骨无存。”
夏侯淮幽幽哀叹，“皇上带人去救我们的时候，她发现被设计了，当场破口大骂，骂皇上不得好死，说就算下了地狱，也会上来找皇上算账。”
“皇上问她，火铳和刺杀案是不是也是她做的，她想也没想地承认了，还说粮草案也是她做的。”
姜折风瞳孔猛然一缩。
“明月郡主为何要这么做？”
她不懂，若不是皇上封裴琼岚为义妹，她什么都没有，还会被柳家嫌弃，这简直是恩将仇报。
而且，一旦皇上驾崩了，她没有任何好处。
夏侯淮默了默，这才缓缓开口，语气极为沉重。
“她恨皇上！”
“她从小入宫，一直心悦先帝裴烨，哪怕裴烨当年想让她去北荣和亲，她也不恨裴烨，还是一心想当裴烨的贵妃。”
“她以为去北荣和亲不成，留在宫里，裴烨早晚会收她当妃嫔，谁知，皇上杀了裴烨登基了，因此，她对皇上怀恨在心，一心想要伺机报复。”
“她承认这些事是她做的后，讥笑皇上一辈子都猜不透作案过程，找不到粮草和火铳，然后就七窍流血死了，太医检查尸身以后，说她早已吞下了剧毒之物。”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独活，应该是想亲眼看着皇上被烧死以后下去陪裴烨。”
姜折风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真相，忍不住反问：“她一个郡主，哪来的通天本领做这些事？同伙是谁？”
夏侯淮被问到这个问题，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死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没有同伙。御林军从她府邸搜出了一张凤凰山的舆图，还有一个督造司的舆图，也没找到任何同伙的线索。”
“你从后花园跑了以后，她让侍卫杀光后花园的所有人。”
“什么？”姜折风猛然抬首看着夏侯淮，双眸圆睁，声音差点失去了控制。
夏侯淮回想起昨日看到那些尸身时候的情景就不寒而栗。
他惊骇又庆幸。
惊骇裴琼岚丧心病狂到对一群文人下手，庆幸姜折风跑过去救他了，否则，很可能会遭毒手。
“我最开始推测文人里有张庆满的同伙，为了让这场戏更真，我向皇上提出，不找任何人配合，不管抽中哪个人的诗句，我保证能接上。”
“哪怕我被火烧的时候，还是觉得张庆满就算不是主谋，也可能是帮凶，文人中肯定有他的同伙，直到昨日看到那些尸体我才真的确定，张庆满不是帮凶。张庆满是文官之首，弄死这些文官，他自己也会孤立无援。”
“裴琼岚本来打算烧死那些人，结果得知人跑出来后，心有不甘，让侍卫把这些人都屠杀了。幸好皇上的御林军去得及时，侍卫们刚开始动手没多久，就被御林军拦下了。不过，还是死了十几个人。”
姜折风觉得浑身冷得厉害。
昨日去的都是文官和京都才俊，朝廷栋梁，还有很多翰林院的同僚，若是御林军再去晚一步，那些人全部都会死掉。
大丰朝廷会元气大伤。
她以为阮楼那样的人，已经是她见过的最恶毒之人了，没想到，裴琼岚因为情爱之事，完全丧失了人性。
“那明月郡主说她心悦星无笑……”
夏侯淮顿时神色肃穆，剑眉紧拧。
“假的。因为星无笑无权无势，是个孤儿，若是嫁给星无笑，既能掩盖目的，也不用受任何约束，加上星无笑皮相好，还是个太医，对外也能说的通心悦的理由。”
“她以为她看中星无笑，星无笑会感恩戴德，对她爱得死心塌地，证明她也是被爱之人。结果我为了帮星无笑摆脱她，说我和星无笑两情相悦，这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她当时故意把我和皇上安排在一个院子，是想着把我也活活烧死。”
姜折风如一尊泥塑，彻底僵硬在原地。
夏侯淮说的这些真相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她许久之后，才彻底消化完这些事情，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激动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还我舅舅一个清白了，她有没有说我舅舅在哪里？”
夏侯淮轻轻抓住姜折风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她当时说周兆康是唯一一个想阻挡粮草被盗的人，所以，直接把周兆康挫骨扬灰了，其他的没有多说。”
夏侯淮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斟酌了许久，才低声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这三个案件牵涉重大，所以，皇上把明月郡主的事瞒了下来。现在对外称明月郡主府中侍卫因对郡主心生怨恨，接机纵火杀人，郡主得知后，觉得愧对皇上，以死谢罪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粮草案还是周兆康主谋的，火铳案无人知晓，凤凰山的刺杀只是一起正常的刺杀案，今日诗会是个意外，这几个案件是毫不相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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