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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皇帝只是随口一带曾经的往事, 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徒留高悦行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翻江倒海。
他把心思都放在了李弗襄的身上,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似乎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当然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他。
他差点毒杀了自己本应最疼爱的儿子。
其实,若论起悔之不及的事情, 皇帝才是最能感同身受的那位。
皇帝在寂静的夜里, 身边失去了前呼后拥的宫人, 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朕体会过了,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李弗襄的身上总有这种本事。
明明清晨还气得肝痛, 晚上又对着他心疼的不得了。
皇上道:“……朕记得, 你胆子小, 是最怕死的了, 怎么能狠得下心服那种药呢?”
李弗襄不愿意对过往有所解释,只说道:“以后不会了。”
药奴拜见皇帝在书房,除了许修德,谁也不知道,在药奴告退后,皇上拿出那副他珍藏的画像, 对着画上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恸哭不已。
人是老了。
渐渐的经不起摧残了。
皇帝坐拥天下, 终究也有自己留不住的东西。
高悦行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乾清宫。
他们父子之间, 是至亲, 也是至疏。
高悦行不好掺和, 也不知到底该如何调停, 她退出乾清宫,侯在外面的傅芸立刻给她披上了一层衣裳。
高悦行走了几步,又停下,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
傅芸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知到高悦行心中的不快,她温声道:“高小姐今儿晚膳也不曾用,奴婢回宫给您准备点吃的吧。”
高悦行肚子里不是很饿,心口难受发堵,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傅芸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一盏羊角风灯,在两位禁军的护卫下,朝春和宫走去。
高悦行明显感觉到这几天夜里,宫里的女人们热闹了些许。
晚上走在宫道上,偶尔都能遇到些出门散步的嫔妃了。
那些女人高悦行大都不认识,即使上次在宫宴上见过,脑子里记得也是很艰难。
皇上年轻时房中的侍寝们,各个都是顶好的颜色,但是也个个经不起岁月的流逝,脸上已经显出了老态了。
高悦行觉得她们长相都差不多,穿着也都极为相似。
只有一个孟昭仪,能让高悦行的印象深刻一些。
一是因为她的相貌确实比其他人出挑,二是因为她是信王李弗迁的生母。
有皇子傍身,孟昭仪的穿着打扮也比其他人更招摇一些。
在路过一处假山石的时候,高悦行在石上捡到了一只红灯笼,很小,只有巴掌大,不是很起眼,但是已经残败不堪地落在了那里,像是不小心被风刮来的。
傅芸见高悦行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灯笼看,说道:“大约是孟昭仪宫里吹出来的吧。”
高悦行好奇地问道:“孟昭仪还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呢?”
傅芸:“并不是喜欢,昨日里,礼部将信王殿下的婚期定下了,腊月初十,在年前。”
高悦行算算日子:“还有两个多月,好早啊!”
傅芸解释道:“礼部说,若等到来年春,前后日子都不大好,不如早些定下,选个吉日。”
高悦行道:“那宫里可有的忙了。”
傅芸想起了什么,悠悠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只是……”
高悦行见她犹犹豫豫,道:“你有话便说吧,在我面前有什么可顾忌的。”
傅芸便直说道:“皇上昨日里见了礼部的折子,便召信王殿下今日进宫,爷俩同用晚膳,顺便商议信王殿下的婚事,可谁料皇上今日不仅忙着,情绪还不佳,信王殿下在宫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出去了。”
皇上在忙什么?
当然是李弗襄的病!
晾着一个儿子,却牵肠挂肚的疼着另一个儿子……
高悦行皱眉叹了口气。
宫里这一摊乱麻,她单是看着就有些烦了,但是又由不得高悦行不想,她仿佛天生就是操心这些的命。走出了几步,高悦行开口道:“信王殿下的那位妻子,无论是贤德,才貌,还是家世,都是比着太子妃的标准选的吧。”
傅芸正扶着高月行的手一僵,随即埋下头,不肯答话。
她一个奴才,可不敢在宫里议论这些。
好在高悦行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似乎只是想到这里随口一提罢了。
回了春和宫,高悦行一夜浅眠,睡着时意识总也沉不下去。她本就是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进了宫,堪称杀机四伏,身边又没个信任的人能说说话。
次日清晨,几乎是天刚亮,高悦行就不顾一切的往乾清宫去。
李弗襄爱睡懒觉的毛病还在呢。
皇帝上朝前,去暖阁瞧了一眼,没醒。
下朝后,再去瞧一眼,他依旧睡得昏昏沉沉。
药奴一行人住在宫里终究不方便,皇帝将他们安置在了郑家。
毕竟有郑家军和药谷的交情在,此等安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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